想来就是那个时候,莫冉折一颗心彻底冷了下来。
他负了重伤从外头拼命赶回来,却还是晚了一步。宅子里狼藉一片,屋内被翻得乱七八糟,地上还有些许血迹,他到处都找不到君年和花荼兮的身影。
莫冉折不敢想,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五岁孩子,带着一个婴孩,身无分文又被人追杀,他们还能活得下来吗?
莫冉折快步走到床边拉开床榻里隐藏的暗格,钱袋还在,里面的银锭却没有了。一颗晃荡摇撞的心稍微稳了稳,他教过君年,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拿上这里头的钱一路向南走,沿途留下记号,他会来找他们。
虽然这一找就是十一年。
莫冉折从来不曾怀疑过他们已经不在了。果然在他们失散的第二年春天,他在一颗矮树的枝桠上,看到了那个他亲手教君年扎打的特殊的绳结。
冷如冻玉的少年终于露出了这些时日来的第一抹笑意,却又转瞬即顺。他将那个脏兮兮的绳结解下来,低眉收拢在掌心。
还活着,那就好。
然而大昭那么大,要漫无目的地找两个人,又是何其的困难?
十一年过去了,少年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他隐姓埋名,重走仕途,那样丰神俊秀的人,早就是各方瞩目,不想竟是那般惊才绝艳,文武双全,一双手既能执笔,又能杀伐,以一篇经世论道之文硬生生压了被举荐的世家子弟一头,成了陛下钦点的状元,他早就成了京城里人口相传的一个传奇。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莫家最盛兴的时候,来来往往想要结交他的人,一直能从街头排到巷尾。
然而再多的赞许追捧也从来入不了他的眼,莫冉折似乎越来越凉薄,冷淡到几乎没有了人间烟火的气息。他仿佛是一抹极淡的云,旖旎又寒凉。
他永远记得那些肮脏不堪的阴谋,被蒙冤的父亲,没落的家族,惨死的花容,还有被无辜牵连的那两个孩子。
这么多年,他已经全部都准备好了。只等把他们找回来,一切便各归各位。
————
当莫冉折得到君年与花荼兮的确切消息时,他已经是大昭的国相了。跟朝堂告了个假,他便马不停蹄地找了过去。
近半年的路程,他终于在一家破破烂烂地私塾门口,看见了穿得跟个小叫花子一样的花荼兮。她蹲在火堆旁,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手里挥舞着一把锃亮的小刀,正在气定神闲地杀一只兔子。
太多年不见,记忆里的那个雪团子长开了,圆乎乎的肉脸瘦成了尖尖小小的一张,衬得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大得令人心疼。可笑起来却和当年一样,像是盛了两湾澄澈的水,灵气逼人。
那样漂亮的眉眼,莫冉折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
花荼兮专心致志地在处理手上的东西,根本没有察觉到旁边多了一个人。锃亮的小刀拿在她手上翻飞,就跟玩具一样。她把处理好的兔肉拿到火架上烤,莫冉折听到她对围在周围的孩子说:“想吃吗?你们拿什么来换?”
—“给你们?怎么可能白给你们,想要吃,就要拿值钱的东西来换。”
—“怎么,要打架吗?我是随便咯,可你们又打不过我,还是省省力气咯。”
—“我跟你们说,你们口袋里那些个小钱哪里买得到肉吃,还不如跟我换,真的。”
那副老神在在不肯吃亏的小模样,就像是在宣告自己已经混了很久。
莫冉折目光柔软了下来,她似乎比他想象中要过得好很多。他没有惊动她,隐在黑暗里,目光却一眼不差地锁在那个幼小的身影上。当年离开花荼兮的时候,她才一岁,又哪里会记得自己。
莫冉折不想吓到她。
小姑娘把烤好的兔肉分给大家,然后把换来的铜钱细细收在怀里,转身就往私塾里跑去。
莫冉折不动声色地跟上去。往空空荡荡的屋子里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了那个趴在稻草堆上看书的少年。跟花荼兮一样,他长高了很多,也瘦了不少,穿在身上的衣服都短了一截,不合身得很。明明很困了,却依旧死撑着在看一本十分破旧的书。
他听到蹬蹬蹬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骂:“花荼兮,我警告你,那要是再拿着骗来的钱去堵坊里堵钱,我就打断你的腿!”
赌坊?莫冉折狠狠一皱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在细细一瞧君年那张脸,眼窝深陷,惨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明显是身体抱恙已久。
花荼兮似乎早就习惯了他的威胁,不以为意地扯出个笑脸,凑过去笑嘻嘻道:“哥你等着,再过不久就凑够回京城的路费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说着她把一个沉甸甸的小钱袋献宝似地塞到君年手里。
君年却没有接,他慢慢坐起身,看着花荼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阿荼,你不需要这样,钱的事情哥会想办法。”
花荼,你说什么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这些小事我能解决的。”
说罢她拿过君年看都不看一眼的钱袋子,小心翼翼地揣近怀里:“我去去就来,哥好好休息。”
她跑远了几步,又突然定住,想是想起什么,回头看君年的眼里还有未褪的惊慌:“哥...我会保护你的,也会越来越有用的,你...要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又突然不见了。”
君年突然笑了:“在瞎想什么,要扔了你我还等到今天?”
“也是。”花荼兮开心地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君年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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