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良相,则为良医。
这是莫冉折从小听到最多的一句话。
他的祖父是万人敬仰的国相,父亲则是名满天下的大夫。耳边总是充斥着各种人的恭维之声,都说他们江南莫家世代簪缨,是望门贵族,不可企及;也有人总会叹息父亲太不争气,为何不继承了丞相之位,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而是去当个劳心劳神的赤脚大夫。这种时候,父亲总是温和又耐心的告诉他们:“进则救世,退则救民,只是做得事情不一样,但归根究底,目的总是一样的。朝堂之上我自认没有老父做得好,所以便当个杏林中人,上可以疗君亲之疾病,下可以救贫瘠之厄,这是我身在民间,唯一能为苍生做的事情了。”
然后,他会看着自己笑:“不是还有冉折吗?若是他有本事扛起那个繁重的担子,那自是最好的;若是不愿,便跟为父一样,当个大夫吧。”
于是,空空荡荡的宅子,空气中弥漫的药香,还有祖父不苟言笑的脸,这些交织成了他遥远的记忆,远到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莫冉折天性冷淡,不喜交际。
他反感那些总是上门来拜访的人。那些个虚假的笑容,即便当时他还非常稚嫩,还是能一眼就分辨出来了。可偏祖父虽然无奈还是必须前去寒暄,国相的位子就像一根绳子,将他牢牢缚住,无法挣脱,时时刻刻得小心翼翼。
莫冉折那时以为自己这一生也会像父亲一样了,平平淡淡地当个闲云野鹤,可命运捉弄,想不到最后他还是当了国相。这已是后话。
当年的莫冉折年纪虽小,却已然落得个不爱说话的深沉模样。他总能避开那些阿谀奉承的谄媚之人,却唯独老能见着那个高大的男子,斯文白净的模样,却是大大咧咧的样子。
这人倒是爽快,从不像别的访客一般提着大大小小的礼说着没完没了的废话,每次都空手而来,见着他总喜欢拉着说话,似乎特别执着于教他功夫。
莫冉折后来才知道他就是武将花容,大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将军。祖父与他一文一武,曾是先帝的左右手。
祖父很中意他,连带着父亲也与他只间也有了时常的来往。只是他的夫人身体不好,于是父亲经常会带着他前去花宅为花夫人诊脉。
莫冉折记得那个冬日,花宅尤为得热闹,据说是花夫人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他跟着父亲前去探望的时候,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正坐在院子里绣着花,肚子微微隆起,花将军坐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世上最珍贵的宝物,眉眼间皆是消融的甜蜜。
那时莫冉折想,到来年春天的时候他再来的时候,应该会见到一个很丑并且啼哭不止的婴儿吧?
然而没想到的是,还没能等到又是一年,却已物是人非。
那年春天,花容被收回兵权禁足在府,他的夫人被人毒害,拼死生下了花荼兮,自己却难产而亡;而自己的父亲被先帝正盛宠的沈贵妃控告与他人谋害她的孩子,祖父受到牵连被革职。
就像谋划好的一样,所有的事情急转直下,一桩连着一桩,让人措手不及。
莫冉折饶是再少年老成,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展,什么都阻止不了。平日里与莫家交好的官员们,此刻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拉他们一把。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人心凉薄。
正当祖父被气得缠绵病榻之际,花容出现了。他刚恢复自由之身,便急着敲开了莫府的大门。只是一段时日不见,这位正值盛年的年轻将军竟然生出了华发。
他坐在祖父床榻边,握着他的手,声音悲切:“陛下年老昏聩,听尽谗言,黑白不辨。国相大人请放心,莫大夫救了我和静言的孩子,我定会拼尽全力,保他出来的!”
莫冉折在边上一言不发地听着,注意力却全部在他抱在手里的婴儿上,小小白白的一团,像个雪团子,不哭不闹,闭着眼睛睡着,乖得不像话。
花容察觉到他的目光,轻轻笑了笑,语气却那样悲伤:“要抱抱她吗?这孩子生下来便没有了母亲…我…”
说着,竟是喉咙发疼,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莫冉折眉峰微动。他从没接近过这样脆弱又柔软的生物,却依然还是伸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花容递过来的包袱。
怀里的一团玉雪可爱,睡得脸颊红扑扑的,五官分明,皮肤软软嫩嫩,一点儿都不像其他刚出生的孩子。莫冉折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谁知这小团子居然睁开眼,乌棱棱的大眼睛瞅着他只看,然后咯咯笑了。
以后想来,这便是他和花荼兮的初见。
——
然而一段时日过去了,事情并没有好转,反而越闹越大,以至于到了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地步。
朝廷的发文下来了,父亲因联手端妃谋害沈贵妃肚子里的孩子致其流产,被判以极刑,端妃赐毒酒一杯,而她的孩子,只有三岁的二皇子君年被贬为庶民,而帮着他说话的花容也则被判成是其同谋,锒铛入狱。
也许是先帝忌惮花容的权势,在他上交兵权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还有所顾忌,但等军心慢慢平复过后,对花容打压起来毫不手软,由此借题发挥,竟是到了要抄家的地步。
花容明白,自己不死,皇帝不会放心。
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夫人的性命是谁害的?若不是帝皇忌惮,又怎么想着要一尸两
喜欢莫折花请大家收藏:(m.iuu123.com),爱优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