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弗陵每日里要忙的政务也不多,最多便是由霍光递上来处理各项事宜的意见,他批准用印。阿凝看着他一脸淡然地面对那些早被霍光下了决断的政事,心中泛酸。
当年朝中各方互相牵制时,刘弗陵年纪尚小,后来长公主上官桀一倒,他一天天长大,却一天天不得自由。
阿凝的身份无法再多做些什么,但让顾儿对主治刘弗陵病情的太医令程玉几番问询,所得的结论都与之前一样——看不出病因何起,也未查出有中毒之象。程玉说以一家老小性命保证,陛下暂无大碍,他会慢慢观察,找出病因。
阿凝头一次后悔没有跟着师父好好学习医术,可她也无奈,读书之时全神贯注,唯遇淳于非与她讲解医书时便头晕目眩,这么多年也只能给老人家打打下手煎药送药,顶多是多认了几株草药而已。
因着身份,也不能随意走动,阿凝在宣室殿里闷了半月有余,终于到了年关。过年时仪典繁多,皇帝要祭天祭祖,还要亲耕以示重农,刘弗陵想着也不能把阿凝带在身边,干脆命张季悄悄带了她出宫去。阿凝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好生注意着自己的病情,刘弗陵笑着应了。
阿凝出了宫,来不及去见刘病已他们,跑去找淳于非。还未进门,熟悉的药香便让她加快了脚步,推门笑道:“师父!”
“阿凝回来了?”淳于非从堆积如山的药材里抬起头,笑意慈祥。
阿凝倒有些郁闷,好像师父从来都是这样,这几年她越跑越野,跑到匈奴甚至跑进宫里,可他似乎毫不在意,每次她回来仍是这样一副笑脸对着她,也不询问多少。
“师父,我这些时日都在宫里,而且以后······”
“为师知道,病已来跟我说过了。”淳于非看着阿凝,眼里闪着睿智,却是阿凝看不懂的。
“那师父为何不恼也不问?”此时的阿凝,对着这个老人,终于有了一丝孩子气。
“人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早看出你非一般凡人,又何必阻挡你要走的路呢。”淳于非抬手,抚了抚阿凝,忽然发现原来阿凝已长高了不少,再也不是那个小小孩童,心中竟有些感慨。
“阿凝,你也不小了,寻常人家女子在这个年纪早该嫁人了,为师没有替你留心,耽搁了你,但这些年冷眼瞧着,你与宫里那位,早就牵扯不清了。既是如此,便不用顾虑太多,你想做什么,为师也不会拦着,我真心为你高兴。”
“师父便不想阿凝堂前尽孝?”
“哈哈······”淳于非笑,“为师一人过习惯了,这些年除了予你一粥一饭,也未曾好好照料你,岂能阻你姻缘?何况,不是还有病已么。”
“那病已的担子可真重······”阿凝嘀咕,看着淳于非越来越多的白发,眼眶发热,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乖巧,“知道师父最爱的是病已。”
淳于非呵呵笑,没有再接话。问了阿凝这回回来几时回去,阿凝一一答了,笑言,阿凝十几年来一如飘萍,处处可安歇。
回了刘病已住的地方,时近年节,家中只有刘病已一人。见了阿凝回来,他勉强笑道:“你回来了,一切可还好?”
阿凝点头,觉出了他的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也没什么,只是过了年,平君便要出嫁了。”
这么快······
阿凝恍惚,不知为何,这些时日仔细想来,竟觉得这几年如流水一般过了去,她还没什么感觉,很多事便已近在眼前了。
“阿凝姐。”刘病已忽然叫她。
阿凝转头,见他的笑容苦涩,全然不似平时少年意气,也没有隐藏在他笑容之下的冰冷,而是如同一个孩子一样,有些迷茫。
“怎么?”阿凝认真地应了他,又如幼时挨了他欺负一般嘀咕了一句,“你也就有事的时候才叫我阿凝姐。”
“你比我长不了几岁,却总想让我唤你姐姐。我刘病已堂堂男儿,岂能服气。”刘病已强打了精神,如幼时一样贫嘴,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如今可不好了,从前我不肯叫你姐姐,可只怕日后你还得占我大便宜,与我祖母同辈。”
阿凝嘁:“少贫嘴,你想说什么?”
刘病已笑,弯了眼睛:“阿凝姐,虽说我从来都觉得看不透你,可从小,心里一直认为你是蠢笨的,可如今,我又发现你好像又比我们所有人都睿智,所以你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所以对于我们的所有事才能看得如此淡然?”
听到他说自己蠢笨,阿凝不出意料刘病已意料地瞪了他一眼,待他把话说完,撇了撇嘴,掩饰了自己的紧张:“跟平君说的那些话,是我为了让你们宽心随口说的。”
哪知刘病已轻轻摇头:“你随口说的又应了的事太多了,昌邑王的身份,长公主的结局,先前在北宫门那人冒充我祖父的事,还有这回的战事······”
“呃······”阿凝这才惊觉,很多时候闲谈时她无意间说出的话,因为自己的先知故而自己不觉得什么,可听在别人耳中,已是十分惊讶。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过刘病已的话,只想着该怎样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不过刘病已却没有在这上面继续纠缠。
“你的事你不愿意说也罢,可是因为这些,我这回也不知道该对平君如何。若不如你所言,我不甘心。”
若我说了你以后会成为皇帝,照你这么想,岂不是更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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