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棚没有点蜡烛,在漆黑的院子里显得有些阴森,客厅里的光穿过灵棚侧面的洞照在祭品上,映出大小不一的影子,当风吹动灵棚里遮盖照片的绢布,影子就像活了一样围绕在祭品周围。
黄思淼从泰平回到湖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母亲和姨妈表姐木然的守在单人床两侧,大舅在灵堂里睡觉,二舅已经回城里照顾孩子,舅妈和大嫂二嫂都去楼上睡了。开门时的风吹进屋里,烧火盆里的纸灰突然被风携卷着在神台上炸开,灵堂外带进的寒意让大家瞬间清醒。
“快,快,别让狗进来!”姨妈突然脸色一变,起身大喊。
黄思淼回头一看,一条黑狗正跟在自己的身后想要进屋,他连忙踢了黑狗一脚,黑狗吓一跳,叫唤着夹着尾巴跑到院子里的灵棚旁边。黄思淼刚想把黑狗撵到远一些的地方,另一条黄色的狗突然窜出来撞向了黑狗,转眼间两只狗撕咬了起来,夜色太黑,他一时之间也没有认出这条黄狗是外公养大的那只,等认出来时两只狗已经撕咬的不可开交,黄思淼只能找了根木棍把两只狗架开,黑狗呲着牙向黑暗中的街道上缓缓退去,黄狗还想再冲上去,他急忙用木棍挡着,并唤着口哨,让黄狗安静下来,黄狗看着黑狗消失,回头呜呜的蹲坐下来。
“唉,你也知道外公已经走了是吗,他们说你一直在门口守着,以后不用守了知道吗。”叹了口气,他摸了摸黄狗的毛,黄狗很瘦,黄毛下面就是一条条的肋骨,
“以后不要再去打架了,你又打不过。”
黄狗只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低声哭泣。沉默片刻,黄狗摇了摇尾巴,一瘸一拐的又趴到灵棚的祭桌下面,黄思淼又发了会呆,转身走进灵堂。他没注意到转身时,祭桌上面遮盖外公照片的绢布微微荡起,照片上仿佛透着一股笑意。
父亲在灵堂里和母亲交代着奶奶那边的事:“那边都安排好了,不用担心。”
“三嫂和村里其他人都怎么来?”母亲脸色在灵堂里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枯黄,头上缠着的孝布无法遮掩通红的双眼。
“思淼他大爷开车,三哥也开车,都从咱妈那里来。”
父亲捂了捂冻的发红的手:“儿子你先上去睡吧,跟你表哥在沙发上挤挤就行。”
“不用管我,我一会困了上去。”黄思淼挨着母亲跪坐到木床旁边,整个人团成一团,表姐拉起被子示意他往里一点,他笑了笑,挤在表姐旁边。静静地看着盖着孝布的外公,据说外公走的很安详,走之前还与闻讯赶来的老战友笑谈,午饭时还多吃了小半碗面条,没有人想到外公会走的这么突然。黄思淼仿佛可以看到外公笑着离开时的场景,或许会有那么一丝遗憾吧,但更多的是解脱,可以和外婆团聚了,也不用再麻烦儿女,只是遗憾,不能看着小曾孙子长大,还有那条大黄狗怎么办,会不会饿死。哪怕过得再苦,也没有说过儿女不孝。只是平日里且泡上一壶粗茶,与三五老友打牌消遣逍遥自在,后来哪怕说不出话了,也要把表姐带来的针药和东西用笔一一记下的他,倔强了一辈子,或许平凡,却不曾后悔。
守灵,或者说停灵的时间分为是三天、五天和七天,一般是根据主家而定。大舅定下的是三天发丧,然后是五七烧纸一起过,村里人也都没有什么意见,大舅本来想把丧事办的更简单,但村支书指着大舅的鼻子问:“你总是看不起你爹,但你去街上问问,你爹和你要是都没吃饭走在街上,街坊们是给你爹吃的还是给你。做人,你比你爹差远了!”
后来事情不了了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每日里都有村里村外的人来吊唁,然后吃口热腾腾的豆腐饭,黄思淼连续度过两天这样的日子,没事发发呆,或者在侧房里看着院子里人来人往。树林里日升日落,有时他感觉大家脸上的表情好像都是一个模样,甚至连嘘寒问暖的音调都是一样的。这让他每次吊唁进灵堂哭的时候,都会想到自己的哭声。一种极度厌恶自己的情绪由胸腔里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黄思淼深呼吸,努力忘却这些。有时又抓着自己的头发想把这种情绪发泄出去,这些事院子里的人都不知道,灵堂里的人也不知道,一切都像正常的,也应该是正常的。
第三天上午,大舅从城里买的棺材到了,据大舅说,这是汉白玉的棺,是整个市里最好的棺材。但从满是泥土的棺材上,黄思淼实在是没看出优点,当然,棺材的确是白色的…….在外公火化之前,需要先把外婆的坟起到新坟,由表亲和大舅二舅带着一行人,先搭起棚子不让太阳晒到棺材,然后点鞭炮提醒亡人,放公鸡引路,起坟的最后一步,是大舅用红布抱着外婆的骨灰放到新棺材里。当大舅抱起外婆的骨灰时,突然大哭。
周围的人看着大舅,有的调笑说:“看着点,别把眼泪流到骨灰盒里。”
还有的人说:“他就是不能提他娘,一提就嗷嗷哭。”
黄思淼看着这荒唐纷乱的场景,默默想着,人的表面或许千变万化,但内心深处可能都有一个最柔软的地方,名利会腐蚀人的理性,冷漠让人们忘记的善良,但当人面对那处最柔软的地方时,大抵都是脆弱的。
一行人肩抗手推,终于把外婆的棺材拉到了新坟处,新坟据说是找外市的风水先生挑的地方,宜儿女且富贵满堂。黄思淼是不信的,但其他人信誓旦旦说这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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