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是给二叔伯的，那里是给三爷爷的，等我爸死了就埋在那里。”
“位置不能弄错了，是东北方向的，间隔是四米还是八米来着？”
有的说三米，有的八米，最后还说要再找一个风水先生看看，但又担心风水先生说的不一样，不知道听谁的怎么办，黄思淼有点想笑，如果风水先生是存在的，那为什么两个风水师方向不一样呢，难道有一个风水先生说的是错的吗？说自欺欺人也好，说迷信也罢，当行为成为习惯和习俗，对错和用处其实也就显得不重要了。
火葬场的车下午才到，各村的亲戚、朋友及宾客也开始最后一天的吊唁，湖楼的村老在大舅家的门外写挽联和登记来客，亲近有关系的宾客送花圈，普通的邻居凑个人场，敲锣打鼓，鞭炮齐鸣，一派热闹纷繁的景象。
黄思淼行的是外甥礼，和其他长辈不一样，他需要跪着，不能磕头，一直跪着哭就可以了。一开始黄思淼还以为大家是一样的，后来村里长辈告诉他不能磕头，会被外人笑话，黄思淼有些尴尬，他也不知道这些礼仪究竟是常识，还是很生僻的地方习俗。但那种厌恶的情绪差点就爆发了出来，行完礼以后，黄思淼立刻就去了灵堂，比起外面那些虚假的嘴脸，他更想看外公最后一眼。
灵堂里宾客人来人往，哭声阵阵。黄思淼带上孝布，跪在表姐旁边，刘洁正给表弟刘鹏打电话，看到黄思淼笑了笑，
“你和刘鹏聊聊不？”
“嗯，好。”黄思淼接过电话，看到表弟带着眼镜，灯光有些昏暗，看不清表弟的样子，
“你还见见外公吗，我也没见。”说完又有些自嘲：“一起见见吧。”
“那就见见吧。”话筒里传来表弟的声音。
黄思淼起身拿着手机走到床头的另一边，轻轻地撩起麻布。外公的确走的很安详，长期绝食和打针让皮肤变得很薄，脸色发白，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看不到痛苦。黄思淼有些发愣，直到表姐把他叫回去才缓过来，表姐和刘鹏又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随后又和大表姐打了通电话，同样看了最后一眼外公，仿佛都要把外公印在心里。黄思淼的脑海里还留存着外公生前的样子，外公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响起，
“吃了吗，吃好，别亏待自己。”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
深吸了一口气，黄思淼回到院子里，风很大，花圈被吹得七零八落。远处已经可以看到火葬场的车，宾客围的院子里外满满当当的，随着火化车让开一条道路，表亲要进去将外公移到车里，他看到母亲哭的站不起来，一遍又一遍喊着她没有爹了，没有亲人了。那一瞬间他感觉母亲很可怜，但同时他又很恐惧，恐惧自己将来也要面对这一切。如果有一天，就剩下了他自己，那是怎样的孤独。
众宾客随着火化车去村外，司仪一个村一个村的喊着鞠躬行礼，最后是全体行礼，默哀三分钟，火化之后的流程不再需要黄思淼，他很想留下来陪陪母亲，但公司已经在催促他赶快回去，无奈向生活的压力妥协。他没有向泣不成声的母亲道别，只向父亲说了一声，得到同意后便收拾行礼独自离开。
走到村尾时回首望去，村头那里依旧是一片喧嚣，孤零零的二层小楼迎来的热闹，却是由外公的离去带来的，真是讽刺。外公离世，表姐也已经嫁人，这片土地对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或许十年二十年后会再回来，也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谁知道呢。但城市里，就真的有自己内心深处追求的生活吗？
河水远去，青山渐隐。路，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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