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陵师默然。二人再次沉默无语,他忽然起身,把茶水一饮而尽,向怜筝拱手告辞。
怜筝出门相送,看着他的马车迢迢而去,站在门口处,伫立良久。
她默默转过身,抬头看着身后面目冷峻的高大蓝衣男子:“叶大哥,我总觉得这份安宁要结束了。”
叶寂然脱口道:“有我在,没人能扰了你的安宁。”
有这么一句话,确实胜过世上一切华而不实的情话。
怜筝侧头看向叶寂然,一时无话,只好干笑几声,叹了口气:“七月流火,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动身吧。”
“这次侯爷是要去哪里巡查?”叶寂然低声问道。
怜筝眨了眨眼睛,摇摇头,又垂下了头:“叶大哥……现在我最想去的地方,是东瀛,我想问问她,她们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还有,她……究竟在哪里……”
毕竟不太可能。
“还是等那个霸道公主从东瀛回来吧,小小的东瀛,应该难不住她。”怜筝公主静静看向东方,浅浅吐了口气。
9
武德二十年初夏,太子窦怀自小路绕过肥后国天然屏障,急攻肥后国。炮声隆隆,箭矢如雨,失去了地理优势的岛津军节节败退,终于一败涂地。
鏖战结束,战场上横七竖八,血染黑土。虽有火器相助,这一仗仍是打得艰险。
若不是惜琴一箭射中了岛津又七郎,立时乱了对方阵脚,恐怕这仗还要打得时间再长些。
窦怀策马前驱,剑指长空,全军冲杀,当即破了肥后国,攻入城内。惜琴公主带兵留守沙场,以防伏兵。
硝烟气息刺眼刺鼻,惜琴在马上环野四望,冷声下令:“不留活口。”说着,她策马前行,踏过成片尸体。
身后兵卒闻令随行,将未死的岛津家伤兵送上西天。
入眼的是残破的躯体和扭曲的面目,他们都是面目酷肖中土子民的东瀛武士。惜琴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触到的是坚硬的质地——她的面具。蓦然间,她觉得了一阵晕眩。这才是战场,她自幼熟悉的战场,血流成河,杀戮成性,无情无义。
金质面具隔绝了自己所有的血腥气,也隔绝了过去三年的那个自己,带着面具的她,也是如此,无情无义。
其实,战争才是最大的面具,就算是一介凡夫俗子,也可以借着护卫疆土的名义大开杀戒。人在作恶的时候,总需要给自己找一个高尚的借口,世人皆然,世事皆然。
年少的时候,自己本来不需要这金质面具,便可直面杀戮,后来,是从哪一次开始,带上了面具,而后,就再也无法真正硬起心肠。
是了,从对那个人的交手开始……自己就彻彻底底带上了心软的面具。
面具……那个人撕下了面具,把剑送入了苏诘的胸膛……
苏诘,像长辈一样的苏诘,像哥哥一样的苏诘,像……情人一样的苏诘……
头开始疼了,惜琴呼吸一滞,身形摇晃,差点掉下马。有人眼疾手快地到了近前,把她扶住。惜琴定睛看去,见到了面目苍白的楚生。
“公主,不要失神。”楚生低声提醒,小心翼翼地将惜琴扶了下来。
惜琴落地便伸手将他推开,拄剑站稳,眼神向别处看去。楚生退后几步,老实站在惜琴身后,皱着眉警惕地向四周察看。
惜琴努力恢复镇定,深深吸了口气,四处打量。突然,她的眼睛定住了。尸体之中有一人如她一样,带着面具,却是银质的,那人胸口还钉着一枚她所熟悉的鸣镝箭。惜琴心下忖度,知道必是为她射死的主将岛津又七郎,便走了过去,探剑挑开那人的面具,娥眉轻蹙,低声一叹:“倒还真是个面目清秀的男子。”
一声奇怪的啸响传入耳中,惜琴一惊,侧身躲过身后暗箭,这才发现一匹黑马疾速向自己奔来,马上有一个一袭白衣的人。
一个一袭白衣的女人。
是霜子,那个献上地图的女人。
此刻,她跪于马上,弯弓搭箭,再次瞄准了惜琴,又是一支带着啸响的羽箭直向惜琴面门而来。惜琴屏气凝神旋身躲闪,挥剑砍断了来箭。霜子见惜琴再次躲过,立刻重新搭箭。惜琴自是不能再占被动,解下背上弯弓,再摸箭筒,才想起自己的鸣镝悉数用光。千钧一发,惜琴情急之下便直接拔下了岛津又七郎胸口的鸣镝,顾不得箭上带血,径直搭弓瞄准了霜子。
鸣镝哨响,一团染血的白云从黑马背上翻滚落下,在距离惜琴还有两丈远的距离。
惜琴箭术绝佳,百步穿杨,自是射中了霜子的要害。惜琴垂手放下弯弓,一时竟有些脱力。便是在战场上,她也往往是在重重围护之后,许久没有过如此迫在眉睫的出生入死。
许久了……
说是许久,又好像不是那么遥远。
她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失神,再抬起头时,却发现那中了箭堕了马的女人并未死亡,而是,半仰着身子向自己爬来。
惜琴吃了一吓,忙退后几步,却看到那女人并未改变自己的轨迹,仍是向着原来的方向爬过去。她半仰着身子,姿势古怪,想是堕马的时候摔伤了腿。
两丈,不过七八步的距离,她爬得那么缓慢,看也不看惜琴,更别提楚生。
毫不在意一身白衣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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