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虎走过来。
“姓章的,”碧瑶远远望到他,迎上,扬手大叫,“傅晓迪在哪儿?”
章虎指下茶楼。
碧瑶盯他一眼,冲向茶楼。
“最北角那个包厢,你就对伙计说找傅晓迪,他们会带你去!”章虎冲她嚷一句,转过头,朝齐伯招手,给出个笑,“老先生,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呀!”
齐伯淡淡一笑,看向茶室方向。
碧瑶的背影已经没入茶楼大门。
“老先生,”章虎指向茶室,“如蒙不弃,章某也请你喝杯茶去,站在这儿多无聊呀!”
“谢了!”齐伯扬下独臂,缓缓走向另一条小路。
小路绕向茶室,刚好通到章虎所讲的最北角。
章虎讨个没趣,悻悻地打声呼哨,哼着小曲儿走向茶室。
包厢里,一张精致的几案上摆着一个茶壶、两只茶盏。茶盏里是七分茶,金黄色,散发着淡淡的茶香。几扇落地窗外,风景怡人。
碧瑶、顺安各怀心事,既无心赏景,也无意品茶,只是默默对坐,各自低着头。一个脸色难堪,一个表情哀怨。
不知过有多久,碧瑶缓缓抬头,声音几近绝望:“这么说来,一切都是假的了!”
顺安低着头,喃声:“是哩。”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我??”顺安咬会儿牙,眼睛看向窗外,“恨你!”
“恨我?”碧瑶惊呆了,声音发颤,“你??为什么恨我?”
顺安依旧看着窗外,几乎是呢喃:“恨你的地方多了去了!”
“你讲,一个一个讲,我有辰光听!”
顺安猛地从窗外收回目光,逼视她:“鲁碧瑶,是你逼我讲的,我这讲出来,你甭怪我!”
“讲吧。”碧瑶打个寒噤,声音越发颤抖了。
顺安连珠炮般将早已想好的台词一股脑儿说出:“我恨你出生在有钱人的家里,我恨你乘坐八抬轿回乡,我恨你穿的绸缎衣服,我恨你有个好阿爸,我恨你说话的声音又甜又嗲,我恨你无论到哪里都有人捧场,我恨你有人端吃端喝,我恨你有丫鬟仆从随便吆喝,我??”止住,激动地喘气。
听到这些话,碧瑶反倒平静下来,等候一时,见他仍不说话,便缓缓出声,声音不再颤抖了:“你搞错了,这是嫉妒!”
“是嫉妒,我的恨在后面。”
碧瑶咬会儿嘴唇:“讲吧,我听。”
“记得那天在你家典当行门前的事体吧?我无端挨打,你却说我是小偷,该打。我永远无法忘记你鄙视我的眼神,还有你骂过我的狠话!到了上海,我投奔你家,你看我的眼神充满鄙夷!我??我在你的眼里,根本就不是人,是个奴仆!”
“你讲得是。”碧瑶缓缓解释,“我鄙视你,是我不晓得实情。我相信,不仅是我,任何人都会鄙视小偷!”
“我不是小偷!”
“好吧,晓迪,”碧瑶轻叹一声,语气诚恳,“这是我的错。我不该冤枉你,但我真的不晓得。我向你道歉!”
“不说这个了,都是过去的事体。”
“好吧。那你讲,既然恨我,那你为什么??又爱我?”
“我没有爱你!”
碧瑶眼泪流出,再次咬紧嘴唇,半晌方才开口:“你不爱我,为什么缠着我?”
“我没有缠你,”顺安强辩,“你是小姐,我是你家的仆役,我只是在做仆役该做的事体,在尽仆役该尽的义务。再说,若想在你家里出人头地,我就得讨好你的阿爸。而要讨好你的阿爸,我就得先讨好你。我没有别的办法!”
“你??”碧瑶气结,“你??既然不爱我,为什么??对我做??做出那种事体?”
“是你送上门来的,是你爱我,是你要做!”
“是哩,我爱你!我爱你爱得发疯!”
“可你爱的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
“是傅晓迪!”
“你??”碧瑶语塞,悲泣。
“鲁小姐,”顺安目光逼视,声音结实,“我这就问你一句话,你掏心窝子回答!”
“你??讲??”
顺安字字如锤:“如果你一开始就晓得我是甫顺安,就晓得我阿爸是卑贱的戏班主,我姆妈是谁都想欺负的娼伶,我家世世代代是贱籍,街上人人骂我是杂种,我打小就做伍挺举的书童,跟在伍挺举屁股后面亦步亦趋,你??还会爱我吗?”
碧瑶哑口无言,只是抽动肩膀,涕泣。
顺安提高声音:“讲呀,鲁小姐!”
碧瑶的肩膀抽得更剧烈了。
顺安激动起来,将桌子敲得咚咚直响,声音严厉:“讲呀,鲁小姐,鲁碧瑶小姐!甫顺安在等着听你的回话呢!”
碧瑶回答不出来,只是悲泣。
顺安猛地站起,绕茶案连转几圈,又重重坐下,声音悠悠,拿腔作调:“你不肯讲,就是讲了。你与我,算是把话讲透了。我这问你,还有啥闲话要讲?”
碧瑶猛地止住哭泣:“有!”
顺安打个惊怔:“讲!”
碧瑶扬起头,抬起手腕,亮出那只玉镯,一双泪眼射过来,一字一顿:“你为什么送给我你家的传家玉镯?”
“我??”顺安闭会儿眼,吸一口长气,缓缓吐出,“好吧,你这问了,我就实言以告,这不是我的玉镯,更不是我家的传家玉镯!”
碧瑶震惊:“它??是谁的?”
“是伍挺举的!这只手镯是老伍家的传家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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