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镇时,才刚过午不多久,不曾想投店却甚难。连换了三四家店,不光没有单独小院,竟找不出三四间整洁上房来。瞿灵玓至此也唯有将就,要了三间还算能看得过的厢房,但难免就会有不快。
小二哥道:“姑娘你必定是远路来的,不知道乌江镇上的规矩,这才会嫌弃房屋不合意。”
瞿灵玓道:“原来照你们乌江镇上的规矩,客房都得弄成这个样子?进不去个人?”
小二哥道:“小姐,我可没敢这么说,我只是想劝劝你老,没别的意思。我还得忙活茶水呢,不能跟你多说,你要想知道,那就再找别人打听。”说着就要走。
瞿灵玓道:“我不管你忙还是不忙,我就想跟你打听。”话虽说得凶恶,却向楚青流道:“师兄,借你二钱银子使使。”
楚青流摸出一点碎银,约摸也有一两多,交到小二手上,说道:“问几句话,也耽搁不了你多少功夫。”
小二辛苦一月,也未必就能落下一两银子。将碎银握在手中,不等人问,滔滔不绝说道:“咱们这个乌江镇,可是个大大有名的地方,那个能举得起大鼎的西楚霸王项羽,就是在这里死的。不单死在了这里,还埋在了这里,不单埋在了这里,人们还给他修了一座项王庙。修了----”似乎不多说几句,就对不住手里的银子。
瞿灵玓道:“不用说的这么啰嗦。”
小二道:“明天五月初四,是虞美人节,远近客人都要来上庙,这才会没有干净上房,就是这样。”要说简短,还真就很简短。
瞿灵玓道:“这虞美人节与项王庙又有什么关联?”
小二道:“虞美人就是虞姬-----霸王别姬。”
瞿灵玓不信道:“楚霸王兵败垓下是在五月初四?”这她还真未听说过。
小二道:“小姐你说错了,虞美人是在五月初四这天遇到楚霸王的。”
瞿灵玓道:“胡说八道!这个日子你们是怎么推算出来的?”
小二道:“不是推算来的,这怎么推算?这都是一辈一辈流传下来的。”
瞿灵玓不再理他,挥手叫他走开,顿时精神焕发,说道:“师兄,咱们明天不走了,也来过过这虞美人节。你们宋境人真会生事,要是都这么挖空心思,真不知会弄出多少个节日来。”
既然有张元、吴昊、瞿广瀚在西北夏宋边境那座小小的项王庙大哭痛饮一事,二人对项王比常人本就多了一份心思。如今又到了他不肯过江拨剑自刎之地,说什么也要凭吊瞻仰一番,更何况还有这么一个凑趣的节日?楚青流自然说好。
次日早饭过后,两人与二婢分行,一路打听,来到镇南那座凤凰山。山势并不高险,两人见识过唐人七字“西楚霸王灵祠”篆额,拜过霸王虞美人塑像,再到项亭上略略坐坐,便穿过院落,要去祠后礼拜霸王衣冠冢。
霸王不肯过江,快战而死,遗体被追兵分割。葬在乌江的,只是残骸及血衣,只好称作是衣冠冢。
游人极多,且颇多女子。瞿灵玓道:“师兄,你说怪不怪,昨天我还说他们挖空心思,今日却想,能有这么一个虞美人节,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楚青流道:“要是坏事,这个节日也就兴盛不起来了。霸王爷遇上虞姬这天,说不定霸王还只是秦皇治下的一个顺民,籍籍无名,就他一个人四处游荡,虞姬也不过象西施那样浣纱或是采桑,谁来给他们记日子?就是他们自己,也未必就能记得。也正因为谁都不记得,这才更能引人幽思。”
一路感叹间,来到后院,见项王坟封土甚小,不光不能象历代帝王陵那样大若山丘,就是与巨室富户相比也颇有不如。两人站在人丛中向长圆形坟堆行了礼,就要离开下山,去追寻那条有名的乌江。若是再能找到古渡战场,畅游一番,那才称得上不虚此行。
才走出几步,迎面忽有一人跌跌撞撞直行过来。不论他撞了人,还是人撞了他,这人全都置之不理,任人推搡,任人嘲骂,却又要不时停下脚步,举起手里的洒坛来喝上一口,再往前撞行。众人见原来是个醉鬼,也都不跟他计较,反而让行。
楚青流拉瞿灵玓避到一边,瞿灵玓笑道:“今天咱们对这醉汉也来个绕道而行,师兄,看来你少喝酒还是对的。”
楚青流道“我不是自己想要少喝,我是本就不能多喝。”
这醉汉约有三十一二岁,面色白净,双手柔嫩。看衣饰,当是个读书文人,不知为何要喝到大醉,更不知为何会撞到项王坟前来。
这人来到坟前,一歪身在坟前半躺半坐,将酒坛扔开,双手掩面大哭起来。哭够多时,起身抱住坟前那方石碑,半是依靠半是搂抱,连叫了数声“大王,大王”,哭道:“你天生异相,力能举鼎,杀秦兵过百万,却不能得天下。想我杜默,文章锦绣,书法出群,却偏偏就中不得进士,做不得官,这狗屁天老爷,不也太不开眼了么?”
瞿灵玓悄声道:“他只要有胆量,我就带他去夏国或是辽国,让张伯父吴伯父帮他弄个小官做做。”
楚青流道:“他能到项王坟上来哭一场,就该还有点胆子。”
杜默哭道:“大王你兵败垓下,身边好歹还有个虞姬在。我连考三科,三科全都不中,回到家中,一个老婆也改嫁他人去了。”
瞿灵玓道:“这我却帮不到他了。”
杜默哭毕,愣了愣,忽然以头撞碑,额角鲜血顿时披面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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