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号的《人民文学》转载《信任》。那时候,《小说月报》等一类选刊还没有创办,《人民文学》辟有转载各地刊物优秀作品的专栏,每期大约一两篇。
80年代的头一个春天到来时,《人民文学》编辑向前给我写来一封信,告知《信任》已获1979年度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那时候的评奖采用的是读者投票的方法,计票的结果一出来,前二十名便被确定下来。我当即将此事告知了吕震岳,他和我一样高兴。现在回想起来,无论是我,无论是他,当时似乎没有把这个获奖看成有什么太了不得的,倒是后来愈来愈觉得这种全国性评奖真是了不得的。一是这种奖项被看作一种标志,评职称升工资等都成为一个硬件;二是这种评奖的竞争愈来愈趋激烈,单就每年一次的短篇小说评奖,已经取缔了读者投票的方法,改由评委投票,非文学因素影响评奖的事时有传闻。我并非超脱文坛,亦非淡泊名利,我从来不说淡泊名利的话。我至今以为,文坛本身就是一个名利场,淡泊不了的,除非你离开。问题的实质在于以什么手段去提高“知名度”和获取“利”,唯一可靠的途径只能是拿出自己独特感受的作品来,即以文学的因素实现文学创作的目的,任何非文学的因素都是无法奏到长久之效的。一个不足七千字的短篇获奖,不可能决定我未来创作的发展,未来的路才刚刚开始。我对自己未来的创作发展不仅没有十分的自信,甚至依然着自卑的惶惑。因为任何一位能被我们记住的作家,都不是凭一个小小的短篇而铸就自己的文学成就,证明自己的文学才能的,这是文学史的abc.作为职业编辑的吕震岳,更有丰富的经历和经验,早看多了作家创作发展的种种,所以更多地仍然是说着“多读多思索”的鼓励我的实话。颁奖的通知到来时,我的心里丝毫未动,我的农民夫人突发心脏病月余,我须陪她去医院看病,便请假缺席了。
作为新时期文艺复兴的第一项全国文学奖——短篇小说奖,这是第二届评奖,发奖仪式很隆重,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消息。之后某一天,我用自行车带着病情稍轻的夫人从城里看病回来,走到距家尚有七八华里的一个村子,迎面停下一辆小汽车,走出《陕西日报》的文艺评论家肖云儒来。他们开车到了我的村子扑了空,折回来时碰到了。他说报社文艺部领导很重视《信任》获奖,作为报纸副刊的作品能在全国获奖尚不多见,约我写一篇获奖感言的短文,老吕因身体不适而委托他来。我后来写成了一篇《我信服柳青三个学校的主张》的创作谈,这是我从事写作以来第一次写谈创作的文章。
这一年,《陕西日报》文艺部发起了“农村题材小说征文”,老吕给我写来一封信,鼓励我应征。我已经从原郊区文化馆分配到灞桥区文化局,被提拔为文化局副局长,兼文化馆副馆长。为了能避免琐细的事务性干扰,我住在灞桥镇的文化馆里,潜心读书写作。接到老吕的信,我写了短篇小说《第一刀》,不需叮咛便明白七千字的版面极限。这篇小说同样得到老吕的欣赏,以一周的最快速度见报。此后,又收到了一批读者来信,选发了三篇。这是写农村刚刚实行责任制出现的家庭矛盾和父子两代心理冲突的小说,引起读者的普遍关注是可以理解的。尽管在征文结束后被评了最高等级奖,我自己心里亦很清醒,生动活泼有余,深层挖掘不到位。然而关于农村经济改革的思考却由此篇引发,发展到我的第一个中篇小说《初夏》的最后完成。
1982年我的第一本小说集子《乡村》出版,在我赠送书籍的名单上自然不可或缺老吕。这本集子里有他鼓励催促下写成的三篇小说,且是在我创作发展的关键时期有着特殊意义的作品。这年冬天,我调到省作协专业创作组。在取得对时间的完全支配权之后,我的直接感觉是走到了我的人生的理想境界:专业创作。我几乎同时决定,干脆回归老家,彻底清静下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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