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杭州见今荒歉,前次籴客贩的去,尚赚了钱,今在出处贩去,怕不有一两个对合。
遂装上一大载米至杭州,准准籴了一两二钱一石,斗斛上多来,恰好顶着船钱使用。
那时到山中收漆,便是大客人了,主人家好不奉承。
一来是颜氏命中合该造化,二来也亏阿寄经营伶俐,凡贩的货物,定获厚利。
一连做了几帐,长有二千馀金。
看看捱着残年,算计道:“我一个孤身老儿,带着许多财物,不是耍处!倘有差跌,前功尽弃。
况且年近岁逼,家中必然是望,不如回去,商议置买些田产,做了根本,将馀下的再出来运弄!”
此时他出路行头,诸色尽备,把银两逐封紧紧包裹,藏在顺袋中。
水路用舟,陆路雇马,晏行早歇,十分小心。
非止一日,已到家中,把行李驮入。
婆子见老公回了,便去报知颜氏。
那颜氏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所喜者,阿寄回来;所惧者,未知生意长短若何?
因向日被徐言弟兄奚落了一场,这番心里比前更是着急。
三步并作两步,奔至外厢,望见这堆行李,料道不像个折本的,心上就安了一半。
终是忍不住,便问道:“这一向生意如何?
银两可曾带回?”
阿寄近前见了个礼,说道:“三娘不要性急,待我慢慢的细说。”
教老婆行李尽搬至颜氏房中打开,将银子逐封交与颜氏。
颜氏见着许多银两,喜出望外,连忙开箱启笼收藏。
阿寄方把往来经营的事说出。
颜氏因怕惹是非,徐言当日的话,一句也不说与他知道,但连称:“都亏你老人家气力了,且去歇息则个。”
又分付:“倘大伯们来问起,不要与他讲真话。”
阿寄道:“老奴理会得。”
正话间,外面砰砰声叩门,原来却是徐言弟兄听见阿寄归了,特来打探消耗。
阿寄上前作了两个揖,徐言道:“前日闻得你生意十分旺相,今番又趁若干利息?”
阿寄道:“老奴托赖二位官人洪福,除了本钱盘费,干净趁得四五十两。”
徐召道:“阿呀!前次便说有五六倍利了,怎地又去了许多时,反少起来?”
徐言道:“且不要问他趁多趁少,只是银子今日可曾带回?”
阿寄道:“已交与三娘了。”
二人便不言语,转身出去。
再说阿寄与颜氏商议,要置买田产,悄地央人寻觅。
大抵出一个财主,生一个败子。
那锦沙村有个晏大户,家私豪富,田产广多,单生一子名为世保,取世守其业的意思。
谁知这晏世保专于嫖赌,把那老头儿活活气死。
合村的人道他是个败子,将“晏世保”三字,顺口改为“献世保”。
那献世保同着一班无藉朝欢暮乐,弄完了家中财物,渐渐摇动产业,道是零星卖来不匀用,索性卖一千亩,讨价三千余两,又要一注儿交银。
那村中富者虽有,一时凑不起许多银子,无人上桩。
延至岁底,献世保手中越觉干逼,情愿连一所庄房,只要半价。
阿寄偶然闻得这个消息,即寻中人去讨个经帐,恐怕有人先成了去,就约次日成交。
献世保听得有了售主,好不欢喜。
平日一刻也不着家的,偏这日足迹不敢出门,呆呆的等候中人同往。
且说阿寄料道献世保是爱吃东西的,清早便去买下佳肴美酝,唤个厨夫安排。
又向颜氏道:“今日这场交易,非同小可。
三娘是个女眷家,两位小官人又幼,老奴又是下人,只好在旁说话,难好与他抗礼。
须请问壁大官人弟兄来作眼,方是正理。”
颜氏道:“你就过去请一声。”
阿寄即到徐言门首,弟兄正在那里说话。
阿寄道:“今日三娘买几亩田地,特请二位官人来张主!”
二人口中虽然答应,心内又怪颜氏不托他寻觅,好生不乐。
徐言说道:“既要买田,如何不托你我,又教阿寄张主。
直至成交,方才来说。
只是这村中没有什么零星田卖。”
徐召道:“不必猜疑,少顷便见着落了。”
二人坐于门首,等至午前光景,只见献世保同着几个中人、两个小厮,拿着拜匣,一路拍手拍脚的笑来,望着间壁门内齐走进去。
徐言弟兄看了,倒吃一吓,都道:“咦!好作坚,闻得献世保要卖一千亩田,实价三千余两,不信他家有许多银子?
难道献世保又零卖一二十亩?”
疑惑不定。
随后跟入,相见已罢,分宾而坐。
阿寄向前说道:“晏官人,田价昨日已是言定,一依分付,不敢断少。
晏官人也莫要节外生枝,又更他说。”
献世保乱嚷道:“大丈夫做事,一言已出,驷马难追!若又有他说,便不是人养的了。”
阿寄道:“既如此,先立了文契,然后兑银。”
那纸墨笔砚,准备得停停当当,拿过来就是。
献世保拈起笔,尽情写了一纸绝契,又道:“省得你不放心,先画了花约,何如?”
阿寄道:“如此更好!”
徐言兄弟看那契上,果是一千亩田,一所庄房,实价一千五百两。
吓得二人面面相觑,伸出了舌头半日也缩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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