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刘元普双生贵子(下)
又道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在街上卖身,只见一个老妈妈走近前来,欠身施礼,问道:“小娘子为着甚事卖身?
又恁般愁容可掬?”
仔细认认,吃了一惊道:“这不是裴小姐?
如何到此地位?”
元来那妈妈正是洛阳的薛婆。
郑夫人在时,薛婆有事到京,常在裴家往来的,故此认得。
兰孙抬头见是薛婆,就同他走到一个僻静所在,含泪把上项事说了一遍。
那婆子家最易眼泪出的,听到伤心之处,不觉也哭起来道:“元来尊府老爷遭此大难!你是个宦家之女,如何做得以下之人?
若要卖身,虽然如此娇姿,不到得便为奴作婢,也免不得是个偏房了。”
兰孙道:“今日为了父亲,就是杀身,也说不得,何惜其他?”
薛婆道:“既如此,小姐请免愁烦,洛阳县刘一刺史老爷,年老无儿,夫人王氏要与他取个偏房,前日曾嘱付我,在本处寻了多时,并无一个中意的。
如今因为洛阳一个大姓央我到京中相府求一头亲事,夫人乘便嘱付亲侄王文用带了身价同我前来遍访。
也是有缘,遇着小姐。
王夫人原说要个德容两全的,今小姐之貌绝世无双,卖身葬父又是大孝之事。
这十有九分了。
那刘刺史仗义疏财,王夫人大贤大德,小姐到彼虽则权时落后,尽可快活终身。
未知尊意何如?”
兰孙道:“但凭妈妈主张,只是卖身为妾,玷辱门庭,千万莫说出真情,只认做民家之女罢了。”
薛婆点头道是,随引了兰孙小姐一同到王文用寓所来。
薛婆就对他说知备细。
王文用远远地瞟去,看那小姐已觉得倾国倾城,便道:“有如此绝色佳人,何怕不中姑娘之意!”
正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当下一边是落难之际,一边是富厚之家,并不消争短论长,已自一说一中。
整整兑足了一百两雪花银子,透与兰孙小姐收了,就要接他起程。
兰孙道:“我本为葬父,故此卖身。
须是完葬事过,才好去得。”
薛婆道:“小娘子,你孑然一身,如何完得葬事?
何不到洛阳成亲之后,那时浼刘老爷差人埋葬,何等容易!”
兰孙只得依从。
那王文用是个老成才干的人,见是要与姑夫为妾的,不敢怠慢。
教薛婆与他作伴同行,自己常在前后。
东京到洛阳只有四百里之程,不上数日,早已到了刘家。
王文用自往解库中去了。
薛婆便悄悄地领他进去,叩见了王夫人。
夫人抬头看兰孙时,果然是:
脂粉不施,有天然姿格;梳妆略试,无半点尘氛。
举止处,态度从容,语言时,声音凄婉。
双蛾颦蹙,浑如西子入吴时;两颊含愁,正似王嫱辞汉日。
可怜妩媚清闺女,权作追随宦室人!
当时王夫人满心欢喜,问了姓名,便收拾一间房子,安顿兰孙,拨一个养娘服事他。
次日,便请刘元普来,从容说道:“老身今有一言,相公幸勿嗔怪!”
刘元普道:“夫人有话即说,何必讳言?”
夫人道:“相公,你岂不闻人生七十古来稀?
今你寿近七十,前路几何?
并无子息。
常言道:”无病一身轻,有子万事足。
‘久欲与相公纳一侧室,一来为相公持正,不好妄言;二来未得其人,姑且隐忍。
今娶得汴京裴氏之女正在妙龄,抑且才色两绝,愿相公立他做个偏房,或者生得一男半女,也是刘门后代。
“刘元普道:”老夫只恐命里无嗣,不欲耽误人家yòu_nǚ。
谁知夫人如此用心,而今且唤他出来见我。
“当下兰孙小姐移步出房,倒身拜了。
刘元普看见,心中想道:”我观此女仪容动止决不是个以下之人。
“便开口问道:”你姓甚名谁?
是何等样人家之女?
为甚事卖身?
“兰孙道:”贱妾乃汴京小民之女,姓裴,小名兰孙。
父死无资,故此卖身殡葬。
“口中如此说,不觉暗地里偷弹泪珠。
刘元普相了又相道:“你定不是民家之女,不要哄我!我看你愁容可掬,必有隐情。
可对我一一直言,与你作主分忧便了。”
兰孙初时隐讳,怎当得刘元普再三盘问,只得将那放囚得罪缘由从前至后细细说了一遍,不觉泪如涌泉。
刘元普大惊失色,也不觉泪下道:“我说不像民家之女,夫人几乎误了老夫!可惜一个好官遭此屈祸!”
忙向兰孙小姐连称:“得罪!”
又道:“小姐身既无依,便住在我这里,待老夫选择地基,殡葬尊翁便了。”
兰孙道:“若得如此周全,此恩惟天可表!相公先受贱妾一拜。”
刘元普慌忙扶起,分付养娘:“好生服事裴家小姐,不得有违!”
当时走到厅堂,即刻差人往汴京迎裴使君灵柩。
不多日,扶柩到了,却好钱塘李县令灵柩一齐到了。
刘元普将来共停在一个庄厅之上,备了两个祭筵拜奠。
张氏自领了儿子,拜了亡夫;元普也领兰孙拜了亡父。
又延一个有名的地理师拣寻了两块好地基,等待腊月吉日安葬。
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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