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刘元普双生贵子(上)
全婚昔日称裴相,助殡千秋慕范君;
慷慨奇人难屡见,休将仗义望朝绅!
这一首诗,单道世间人周急者少,继富者多。
为此,达者便说:“只有锦上添花,那得雪中送炭?”
只这两句话,道尽世人情态。
比如一边有财有势,那趋财慕势的多只向一边去。
这便是俗语叫做“一帆风”,又叫做“鹁鸽子旺边飞”。
若是财利交关,自不必说。
至于婚姻大事、儿女亲情,有贪得富的,便是王公贵戚自甘与团头作对。
有嫌着贫的,便是世家巨族不得与甲长联亲。
自道有了一分势要、两贯浮财,便不把人看在眼里。
况有那身在青云之上,拔人于淤泥之中,重捐己资,曲全婚配。
恁般样人,实是从前寡见,这世罕闻。
冥冥之中,天公自然照察。
元来那“夫妻”二字极是郑重,权宜斟酌,报应极是昭彰,世人决不可戏而不戏,胡作乱为。
或者因一句话上成就了一家儿夫妇,或者因一纸字中拆散了一世的姻缘。
就是陷于不知,因果到底不爽。
且说南直长洲有一村农姓孙,年五十岁,娶下一个后生继妻。
前妻留下一个儿子、一房媳妇,且是孝顺。
但是爹娘的说话,不论好歹真假,多应在骨里的信从。
那老儿和儿子每日只是锄田钯地,出去养家过活。
婆媳两个在家绩麻拈苎,自做生理。
却有一件奇怪:元来那婆子虽数上了三十多个年头,十分的不长进,又道是“妇人家入土方休”,见那老子是个养家经纪之人,不恁地理会这些勾当,所以闲常也与人做了些不伶俐的身分,几番几次漏在媳妇眼里。
那媳妇自是个老实勤谨的,只以孝情为上,小心奉事翁姑,那里有甚心去捉他破绽?
谁知道无心人对着有心人,那婆子自做了这些话把,被媳妇每每冲着,虚心病了,自没意思;却恐怕有甚风声吹在老子和儿子耳朵里头,颠倒在老子面前搬斗。
又道是:“枕边告状,一说便准。”
那老子信了婆子的言语,带水带浆的羞辱毁骂了儿子几次。
那儿子是个孝心的人,听了这些话头,没个来历,直摆布得夫妻两口终日合嘴合舌,甚不相安。
看官听说:世上只有一夫一妻,一竹竿到底的,始终有些正气,自不甘学那小家腔派。
独有最狠毒、最狡猾、最短见的是那晚婆,大概不是一婚两婚人,便是那低门小户、减剩货与那不学好为夫所弃的这几项人,极是“老唧溜”,也会得使人喜,也会得使人怒,弄得人死心塌地不敢不从。
元为世上妇人除了那十分贞烈的,说着那话儿,无不着紧。
男子汉到中年筋力渐衰,那娶晚婆的大半是中年人做的事,往往男大女小,假如一个老苍男子娶了水也似一个娇嫩妇人,纵是千箱万斛尽你受用,却是那话儿有些支吾不过,自觉得过意不去。
随你有万分不是处,也只得依顺了他。
所以那家庭间每每被这等人炒得十清九浊。
这闲话且放过,如今再接前因。
话说吴江有个秀才萧王宾,胸藏锦绣,笔走龙蛇,因家贫,在近处人家处馆,早出晚归。
主家间壁是一座酒肆,店主唤做熊敬溪。
店前一个小小堂子供着五显灵官。
那王宾因在主家出入,与熊店主厮熟。
忽一夜,熊店主得其一梦,梦见那五位尊神对他说道:“萧状元终日在此来往,吾等见了坐立不安,可为吾等筑一堵短壁儿,在堂子前遮蔽遮蔽。”
店主醒来,想道:“这梦甚是蹊跷。
说甚么萧状元,难道便是在间壁处馆的那个萧秀才?
我想恁般一个寒酸措大,如何便得做状元?”
心下疑惑,却又道:“除了那个姓萧的,却又不曾与第二个姓萧的识熟。
‘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况是神道的言语,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次日起来,当真在堂子前面堆起一堵短墙,遮了神圣,却自放在心里不题。
隔了几日,萧秀才往长洲探亲。
经过一个村落人家,只见一伙人聚在一块在那里喧嚷。
萧秀才挨在人丛里看一看,只见众人指着道:“这不是一位官人?
来得凑巧,是必央及这官人则个。
省得我们村里人去寻门馆先生。”
连忙请萧秀才坐着,将过纸笔道:“有烦官人写一写,自当相谢。”
萧秀才道:“写个甚么?
且说个缘故。”
只见一个老儿与一个小后生走过来道:“官人听说:我们是这村里人,姓孙,爷儿两个,一个阿婆,一房媳妇。
叵耐媳妇十分不学好,到终日与阿婆斗气,我两个又是养家经纪人,一年到头没几时住在家里。
这样妇人,若留着他,到底是个是非堆。
为此,今日将他发还娘家,任从别嫁。
他每众位多是地方中见。
为是要写一纸休书,这村里人没一个通得文墨。
见官人经过,想必是个有才学的,因此相烦官人替写一写。”
萧秀才道:“原来如此,有甚难处?”
便逞着一时见识,举笔一挥,写了一纸休书交与他两个。
他两个便将五钱银子送秀才作润笔之资。
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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