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受你银子!”
再三不接,拂着袖子,撇开众人,径自去了。
这里自将休书付与妇人。
那妇人可怜勤勤谨谨做了三四年媳妇,没缘没故的休了他,咽着这一口怨气,扯住了丈夫,哭了又哭,号天拍地的不肯放手。
口里说道:“我委实不曾有甚歹心负了你,你听着一面之词离异了我。
我生前无分辨处,做鬼也要明白此事!今世不能和你相见了,便死也不忘记你。”
这几句话说得旁人俱各掩泪。
他丈夫也觉得伤心,忍不住哭起来。
却只有那婆子看着,恐怕儿子有甚变卦,流水和老儿两个拆开了手,推出门外。
那妇人只得含泪去了,不题。
再说那熊店主重梦见五显灵官对他说道:“快与我等拆了面前短壁,拦着十分郁闷。”
店主梦中道:“神圣前日分付小人起造,如何又要拆毁?”
灵官道:“前日为萧秀才时常此间来往,他后日当中状元,我等见了他坐立不便,所以教你筑墙遮蔽。
今他于某月某日替某人写了一纸休书,拆散了一家夫妇,上天鉴知,减其爵禄。
今取在吾等之下,相见无碍,以此可拆。”
那店主正要再问时,一跳惊醒。
想道:“好生奇异!难道有这等事?
明日待我问萧秀才,果有写休书一事否,便知端的。”
明日当真先拆去了壁,却好那萧秀才踱将来,店主邀住道:“官人,有句说话。
请店里坐地。”
入到里面坐定吃茶,店主动问道:“官人曾于某月某日与别人代写休书么?”
秀才想了一会道:“是曾写来,你怎地晓得?”
店主遂将前后梦中灵官的说话一一告诉了一遍。
秀才听罢目瞪口呆,懊悔不迭。
后来果然举了孝廉,只做到一个知州地位。
那萧秀才因一时无心失误上,白送了一个状元。
世人做事决不可不检点!曾有诗道得好:
人生常好事,作者不自知。
起念埋根际,须思决局时。
动止虽微渺,干连已弥滋。
昏昏罹天网,方知悔是迟。
试看那拆人夫妇的,受祸不浅,便晓得那完人夫妇的,获福非轻。
如今单说前代一个公卿,把几个他州外族之人认做至亲骨肉,撮合了才子佳人,保全了孤儿寡妇,又安葬了朽骨枯骸,如此阴德,又不止是完人夫妇了。
所以后来受天之报,非同小可。
这话文出在宋真宗时,西京洛阳县有一官人姓刘,名弘敬,字元普,曾任过青州刺史,六十岁上告老还乡。
继娶夫人王氏,年尚未满四十。
广有家财,并无子女。
一应田园、典铺俱托内侄王文用管理。
自己只是在家中广行善事,仗义疏财,挥金如土。
从前至后,已不知济过多少人了,四方无人不闻其名。
只是并无子息,日夜忧心。
时遇清明节届,刘元普分付王文用整备了牲救酒醴,往坟茔祭扫。
与夫人各乘小轿,仆从在后相随。
不逾时,到了坟上,浇奠已毕,元普拜伏坟前,口中说着几句道:
堪怜弘敬年垂迈,不孝有三无后大。
七十人称自古稀,残生不久留尘界。
今朝夫妇拜坟茔,他年谁向坟茔拜?
膝下萧条未足悲,从前血食何容艾?
天高听远实难凭,一脉宗亲须悯爱。
诉罢中心泪欲枯,先灵不爽知何在?
当下刘元普说到此处,放声大哭。
旁人俱各悲凄。
那王夫人极是贤德的,拭着泪上前劝道:“相公请免愁烦,虽是年纪将暮,筋力未衰,妾身纵不能生育,当别娶少年为妾,子嗣尚有可望,徒悲无益。”
刘元普见说,只得勉强收泪,分付家人送夫人乘轿先回,自己留一个家僮相随,闲行散闷,徐步回来。
将及到家之际,遇见一个全真先生手执招牌,上写着“风鉴通神”。
元普见是相士,正要卜问子嗣,便延他到家中来坐。
吃茶已毕,元普端坐,求先生细相。
先生仔细相了一回,略无忌讳,说道:“观使君气色,非但无嗣,寿亦在旦夕矣。”
元普道:“学生年近古稀,死亦非夭。
子嗣之事,至此暮年亦是水中捞月了。
但学生自想,生平虽无大德;济弱扶倾,矢心已久。
不知如何罪业,遂至殄绝祖宗之祀?”
先生微笑道:“使君差矣!自古道:”富者怨之丛。
‘使君广有家私,岂能一一综理?
彼任事者只顾肥家,不存公道,大斗小秤,侵剥百端,以致小民愁怨。
使君纵然行善,只好功过相酬耳,恐不能获福也。
使君但当悉社其弊,益广仁慈;多福多寿多男,特易易耳。
“元普闻言,默然听受。
先生起身作别,不受谢金,飘然去了。
元普知是异人,深信其言,遂取田园、典铺帐目一一稽查,又潜往街市、乡间各处探听,尽知其实,遂将众管事人一一申饬,并妻侄王文用也受了一番呵叱。
自此益修善事,不题。
却说汴京有个举子李逊,字克让,年三十六岁;亲妻张氏;生子李彦青,小字春郎,年方十七。
本是西粤人氏,只为与京师遥远,十分孤贫,不便赴试,数年前挈妻携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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