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们个秘密,其实,外婆说的话,我统统都记得。”坐在座位上,一手撑着自己脑袋的禾小九如是的说。
很小的时候,禾小九一家六口已经从大山的老家搬到镇子上住,每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到大山里小住几天。禾家是苗族,即使从大山里搬出来已经有几年,也要尊崇着族里的习俗规矩。每个节日,每个祭祀祭典,都需要回到山里。
四岁不到的禾小九喜欢大山里的生活,虽然当时的她不知道什麽是喜欢,但是每次回大山里,她都是最雀跃、最开心的一个。因为大山里,大山里有神奇的外婆,还有美丽的山水,清澈漂亮的小河。她是个早产儿,一出生身体就差得劳累折腾不得,禾家也正是因为她才会从大山里搬出来,到镇上的卫生院需求更好的药物治疗。于是一直到三岁以后,她才能真正回一次大山,见一次外婆。
童年生活也许多姿多彩,但是禾小九清楚的知道,自己忘记的比记住的多。
关于那时候,她记住了什麽?
大山的老家是古老木质建筑的三层楼,她总是喜欢爬到作为仓库的三楼上眺望远处的大山美景。有美丽的山,漂亮的水,新鲜的空气,及阵阵的食物飘香。楼下会偶尔路过很多邻居家的哥哥姐姐们,她们手里总会拿着各式各样她叫不出名字的乐器,嘴里哼着她听不懂的歌。可是她却很喜欢,小小的她,甚至会捣弄仓库里祖辈们留下来的古老历史的乐器,吹奏出一些呜咽般的声音。很久以后才知道那种用木头做成的乐器叫做芦笙。
记得第一次回到大山,禾妈妈为禾小九穿上了亲手缝制漂亮的苗族百褶裙,头上也带上了各式各样精致小巧的配饰。走在路上,总会叮叮当当的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作为一个苗族小姑娘,她深深的喜欢着那百褶裙上那具有神秘而古老的图案,她甚至会在沙土上,用小小的肉肉的小指描绘那些图案,直到数不清自己画到哪里时,才会讪讪停下来。后来外婆告诉她,那些图案叫做“呕欠嘎给希”——苗族服饰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图案。
禾小九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了禾妈妈与外婆那美丽炫耀地舞蹈,妈妈踩踏着节奏向前舞动,而外婆默契的配合跳动着,那长长的百褶裙颤动着衣摆,上身那漂亮的配饰也随之自然地摆动发出阵阵悦耳的声音。前一种娴雅,端庄,后一种柔和、潇洒。后来外婆说,那叫芦笙舞,妈妈年轻时还是山寨子里的芦笙舞跳得最好的姑娘。
禾小九更是记得,外婆总是喜欢抱着她,用那不算标准的普通话说着一些古老朴实的道理。
外婆说:做一个淡淡的姑娘,不浮不躁,不争不抢,不去计较浮华之事。不是不追求,只是不去强求,淡然地生活,不需要轰轰烈烈,只求安安心心。小九,你有没有信心做这样的好姑娘?
外婆说:人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人人都有自己的眼光标准,人人都有自己的利益所在,人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我们不能去阻止别人追求,只需要淡然的看待一切。
外婆说:老祖宗留下来的话,人生,没有永远的伤痛,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看淡一切,才能安乐。听外婆的话,不要去追求什麽轰轰烈烈,只有安安心心,便是享乐。
记忆里,外婆还喜欢教她背三字经,真的。她甚至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些内容。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首孝弟,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三纲者,君臣义……
这些她真的都还记得,有日记本为证,有当时寨子里的画师努纳罗的亲手作品为证。只是,不管那个时候的记忆有多麽美好多麽令人想要珍藏,都抵不过那个噩梦的夜晚。
从第一次回到大山,禾小九就深深的喜欢上这个山寨子,也深深的喜爱着自己的外婆。因为外婆不会怪她调皮捣蛋,不会怪她捉弄外婆的头饰,不会阻止她做一些大起大落、在妈妈眼中是极度危险的动作。在外婆这里,她是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自由自在。
然而,她怎麽也没有想到,一直都和蔼可亲的外婆,是那麽憎恨着自己。
那时候的禾小九不过四岁,回大山里住的日子加起来都不过一个月。当时似乎是外婆的生日,作为子女的禾家自然是要回来的。那天晚上,禾小九非常开心的吃下无数美食,还去捣乱表哥表姐她们为外婆篇排的芦笙舞。外婆什麽都没有说,放任了她的胡闹。
当晚,外婆钦点了让禾小九陪她一起睡,胡闹了一天的她,在外婆的怀里,睡得安稳极了。外婆的身上总是有着淡淡的三叶虫茶的香气,好闻又令人安心。
只是睡着睡着,禾小九忽然感到自己呼吸不过来,难受得令她不得不舍弃睡眠,睁开了眼。这麽一眼,却如同万年。她死也不会忘记,映入她眼帘的那幅画面。
满脸皱褶面目狰狞的脸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一双浑浊泛白的可怕的眼睛正直直看着她,目光凶狠。令她惊恐的是自己脖子上,正被一双瘦骨嶙嶙的手紧紧掐着。她之所以呼吸难受,就是因为脖子为掐住。不由的想起了以前妈妈给她讲的鬼故事,那个名叫草鬼婆的恶鬼故事。草鬼婆是专门吃苗家小孩儿的坏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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