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施黛兰的意思在她的小屋吃了饭。然后她给了一把黑色的匕首,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材质做的,锋利无比,她当着我的面轻而易举地砍下了桌子的一个角。刀柄也是黑色的,同样材质不明,上面刻了一行我不认识的文字,攥在手里感觉彻骨的冰冷。
“我出来找茜茜的时候,她父亲躺在床上快要死了。他让我陪他走完最后一程,等他死了再出来找茜茜,但我等不了,我转头就要走。他拉住我,给了我这把匕首,说了一句‘世事艰险’,就烟气了。现在,我也用不着它了。”
“这把刀是什么材质做的?好奇怪,我从来见过这样的刀。”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上面刻的是一个东方民族的文字,想必这刀的材质也是那边独有的。”
“那文字什么意思?”
“世事艰险。”
我把匕首绑在了小腿上。就这样,我带着一把“世事艰险”的匕首,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小屋,走过了柳河边哭闹的人群,淋着细雨,一路泥泞,走进了三柳的街道。一辆燃烧的汽车在前方冒着浓烟,地上一片杂乱,破碎的玻璃、遗落的鞋子、还有孤独的尸体。街道两边的店铺已经被砸得不成样子,里面的东西也被洗劫一空,有一个人垂头坐在自家的店门口,头上的血滴在地上,他的老婆在旁边蓬头散发嚎啕大哭。一个女人抱着一件衣服,赤身luǒ_tǐ地在街上奔跑,后面跟着一群嬉笑叫喊的年轻人。斗殴随处可见,到处是受伤的人。哭喊吼叫响彻着细雨纷飞的天空。
这是动乱的街道。这是末日的景象。这是狂欢的人群。这是绝望的索多玛城。
我朝着镇政府一路奔跑。在这混乱的街道上,一个慌忙奔跑的人倒显得十分正常,闲庭信步那才是反常。镇政府的大楼冒着浓烟,院子里挤着密密麻麻的人,人们忙碌地搬运着里面的桌椅财物,几个官员被吊在一旁的大树上,他们身上的西装已经破烂,脸上的血不断地被雨水冲走,又不断地流出来,生生不息;眼睛肿得像乒乓球一样,一个个都低垂着脑袋,生死不明。我拉住一个抱着花瓶急匆匆往外赶的年轻人,问他:
“这儿怎么成这个样子了?镇长呢?”
“镇长?”他嘿嘿笑道,“现在这老家伙是威风不起来了,被人民踩在脚底下了,跟以前倒过来了。”
我意识到就算找到镇长也未必管用了。
“警察呢?”我问。
“警察?哪里还有什么警察啊,脱了警服还不是老百姓吗?警局都被砸烂啦,还哪来的警察啊。”
那还有谁能阻止大李他们?
“三柳都这个样子了,你把这个花瓶拿回去也没地方卖啊。”我说。
“听说是个古董,拿回家放着也好,指不定哪天就能卖了呢,目光要放得长远些,你说是不是?你看镇上的银行,都被踩烂了,其实钱也没用了,他们抢钱干什么呢?不就是为了有一天钱又变得有用吗?”
年轻人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来啦!来啦!”
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喊,人群忽然自动让开一条路,并且欢呼雀跃起来。有个五十来岁的秃顶男人被人从那冒烟的大楼里拖了出来,扔在了人群中间。他已被打得面目全非,奄奄一息。
“哎哟,这不是王镇长吗?”有个人笑着说。
人群爆发出一阵大笑。我七年前离开这里时,镇长另有其人,所以我不认识王镇长。他的上一任离开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自己逃脱了一场劫难。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切里趴在地上,勉强脸离开地面,气若游丝地说。
“我们只是一群小老百姓,怎么救得了您这个大人物啊,您不是很厉害,很高贵吗?我尊敬的镇长?我们小老百姓可不敢得罪您啊。”又有个声音说。
人群又是一真大笑。
“我给你们钱,我的钱都给你们……”
王镇长的脸上沾满了污水,眼睛肿得睁不开来。他这一句话提醒了大家,人群瞬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很多人一边跑一边还念叨着:“去他家里,这些年这畜生贪污的钱说不定全藏在家里呢。”整个院子一下子空空荡荡,徒留一片狼藉,还有几个吊在树上的官员和一个趴在地上的镇长。
“快送我去医院……”王镇长说。
他的脸又贴到了地上,说话时地上的污水在他嘴边泛起气泡。我就站在他旁边。
“没有医院了,镇长,什么也没有了,”蹲下去,说,“我应该把你送哪里?”
我抓住他的一侧身体,想把他翻过来,免得地上的污水进入他的嘴巴和鼻孔。他是个胖子,身体又软又重,我费了很大劲才翻到一半。原来他肚子所在的地上一片血红。他的肚子被刀捅了,我将他的身体翻到一半时,一截肠子从肚子里掉了出来,落入了地上的污水里。他侧卧在地上,我尽量轻轻地让他的后背着地。
“送我去医院……”他还在说着。
“没有医院了,现在你就像这镇上的穷人一样,没法去医院了。”我说。
“我要医生……”他说。
“我知道是谁让三柳变成这样的,我想阻止他们,我应该找谁去帮忙?”我在他耳边说。
他忽然一下坐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血淋淋的肚子,雨水冲刷着黄油一样的脂肪和红红的肠子。他抓起拖在地上的那一截肠子,放回自己的肚子里,然后又躺了下去,借着从天而降的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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