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慧四娘也是位特立独行的人物。
她年已过三十,却一直未曾婚嫁。
诚然她容貌并不如何出色,眉毛太浅,眼睛太细,平凡得让人留不下一点印象,可是,这并不是说她是因为相貌丑陋而嫁不出去;相反,她五官虽然平淡,可凑在一起却让人有种很舒服的感觉。且她多年练舞,身姿绰约,比起正当花季的少女来,更多了几缕无法言传的韵味。所以,容貌并不是她姻缘路上的阻路石。
真正妨碍了她的姻缘的,是她的年纪。
当年慧四娘出宫时年已二十五六,早过了这个时代女子的最佳婚配年纪。于是在谈婚论嫁这一事上,难免就有些窘迫。可供挑选的余地不大,无非也就是续弦侧室之类的位置。再加上她曾为舞姬的身份,对方的态度便有些微妙起来,蔑视中又带了几分轻薄。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几起之后,她一怒之下,索性立誓终身不嫁。
离了京城,她回到自己的出生之地历州,开设了一个教坊惊鸿阁。
惊鸿阁专营歌女舞姬,或逢高门宴请时上门表演助兴,或干脆买卖美姬。慧四娘每年都会从人牙子那里收进一批有潜质的yòu_nǚ,教其歌舞乐器,待学成艺精之后,转手卖出以牟取利润。经过十年的苦心经营,如今惊鸿阁已颇具规模,其培养出来的歌伎舞姬,在历州城一带尤其抢手。
手里有了余钱之后,慧四娘添置了几处宅院,平日里放租收点租金补贴家用。
刚好城东的一座屋宅租约到期,她便将这个小小的宅院给收了回来,给了曼娘让他们于此安家落户。
有了安身之所,曼娘与高航开始四处寻找活计,以便维持生计。历州有个码头,高航没费什么劲就在那里找了份搬运的力气活;而曼娘,也在一大户人家那里接了份浣衣的活,每天总要带一大堆的脏衣服回来清洗。虽然两份活的报酬都不多,但好歹能勉强度日了。
至于樱柠,她也想出去找活干,曼娘却死活不肯答应,怕她干活把手干粗糙了,日后不好找婆家。
慧四娘得知后,便来游说曼娘。她始终觉得樱柠很有舞蹈的天赋,当年那样中断学艺,实在可惜。于是,在慧四娘的撺掇下,樱柠进了惊鸿阁,开始学跳舞。
樱柠前世本就是舞蹈系的学生,虽然已有好多年没碰,但底子还在,这一出手,让慧四娘尤其惊艳,当下更是把她当作关门弟子来悉心教导。
一晃三年过去,樱柠学有所成,开始接受任务出去商演,渐渐成为历州城里小有名气的舞姬,收入也丰厚了起来,改善了家里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
这期间还发生过一件事。
惊鸿阁里有一位歌女商容容急病过世,刚好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慧四娘便把她的死讯压制了下来,悄悄地把她的身份给了樱柠。
商容容本是平民,因父母双亡被嗜赌的叔父卖入惊鸿阁,沦为奴籍。慧四娘又找人在衙门里买通关系,把商容容的卖身契和奴籍撤毁,改回平民身份。
于是,樱柠不再是见不得光的“黑人”,她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平民商容容。
对外,樱柠是商容容,可回到家里,曼娘和高航还是照习惯喊她樱柠。
关于母亲和高航,樱柠不知道该如何去评说他们。
这些年来,高航一如既往地守在曼娘身边,呵护备至。即使曼娘早已不复当初的雍容华贵仪态万方,早已沦落为一个手掌粗糙满面尘烟的普通妇人,可高航望向她的眼里,半点痴迷都没少。
这一片痴情,令樱柠这个局外人都不禁为之动容。
可也正是这两个人,像闷嘴葫芦般,抑制着心里如火如荼的热情,守着一套比纸还薄的所谓的“祖制礼法”,谁也不肯率先捅破那层纱。
樱柠曾经以为娘亲只是抹不开面子,于是在日常生活里偶尔便会拿他们打趣。刚开始曼娘虽面有不悦,却也没说什么。可后来樱柠变本加厉,玩笑越开越露骨,直至最后一次,她忍不住勃然变色,怒斥樱柠。
樱柠甚是委屈,我这样煞费苦心的,还不是在为你俩搭桥?她一气之下,索性把曼娘和高航之间的那层薄纱给捅破了,“我说得有错吗?你和高叔叔早已不是主仆了,这么多年同吃同住,亲如一家,为什么不干脆拜了天地光明正大地做一家人?”
曼娘又气又急,怒骂:“你忘了你爹爹吗?!你做了几年商容容,就真的以为你姓商,忘了你原来的姓氏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岂是你一个做女儿的可以说的?你扪心自问,你这样做可对得起你爹爹的在天之灵?”
对于苏至谦这个便宜老爹,樱柠印象并不深刻。她与爹爹的相处不过短短一年,且这种封建的大家庭,往往走的都是严父慈母路线。故而小时候的樱柠见了她爹,都有如老鼠遇上猫。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樱柠亲眼目睹,她的爹爹对娘亲极好,两人感情深厚。这应该也是这么多年来她娘亲接受不了高航的原因。
“我没忘记爹爹,可爹爹已经死了,他不能再给你幸福了。娘,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能重新开始,不要为个死人而委屈了活人!”
曼娘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往头上涌,胸口隐隐作痛。她很想一巴掌掴到樱柠脸上,可最终还是舍不得,只是把桌上的茶壶给掼到了地上,“什么叫死人?那是你爹!你爹!生你养你的爹!我以前没教过你吗?什么叫‘贞女不嫁二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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