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漫飞,遮天蔽日。
西出洛阳的官道上,几个衣着鲜艳的侍女,簇拥着一个华服公子,身后一辆马车,车轮辚辚,几名仆役,紧随其后。
车队最前面是四条黑衣劲装的大汉,赶车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管家模样的人物,他不时的朝四周张望,面上俱是小心谨慎的神色。
众人衣着华丽,似乎是大户人家,却有如惊弓之鸟,似乎一丝风吹草动,都足以令他们为之丧胆。
车行至一处路口,那老年管家吁了一声,一拉缰绳,勒住马首,跳下马车,往前路望了两眼,面露喜色。
他转身回到马车旁,躬身一揖,道:“少爷,夫人,前面便是淮安了,再行一阵,就到南京地界了。”
马车之内,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道:“还请福伯,抓紧时间赶路,途中恐生变故。”
那华服公子往前方望了一眼,忙道:“对,对,快快赶路,否则贼兵又要追来了。”
他语声急促,目光焦灼,难以遮掩内心的恐惧。
老年管家点头称是,忙催促众人加速赶路,又跳上马车,呵斥一声,扬鞭往那马背上狠狠一抽。
那马儿抽搐一下,一声长嘶,马蹄翻飞,往前路飞奔而去。
又驰行一阵,已近午时,骄阳似火,炙烤大地。
众人皆大汗淋漓,显然是有些疲倦了,前方官道一旁,有一方凉亭,逐渐显露。
那华服公子见状大喜,对众人道:“我们在此处歇歇脚吧!”
话音未落,便欲引着众人往亭中而去。
蓦地,一阵马嘶鸣声传来,众人大惊,那华服公子更是面色大变,差点跌倒,身边四名大汉,手按住腰间长刀,环目望着前方。
但见前方尘土飞扬,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领头那人,打马而来,来到亭前,勒住马首,只闻吁声一片,马蹄声落,身后马队,皆停在身后。
那领头之人,年近中年,身着紫色衣袍,眉目清朗,剑眉入鬓,虎目神光炯炯又亮又冷。
但见他坐于马上,朝马车上望了一眼,面上一喜。
那华服公子却吓得不轻,忙呼仆人护驾,突然来了一队人马,来意不明,且来人众多,个个威猛,他本一路逃命至此,早已身心俱疲,自以为命不久矣,全身颤抖不止。
哪知领头那人跃下马来,扑通一声,就地一拜,道:“凤阳总督马士英,恭迎福王进城!”
一闻此言,那华服公子稳住心神,喜道:“你是凤阳总督马士英?”
那人再拜,答道:“卑职听闻福王携老夫人同出洛阳,恐路上有失,前来护驾!请福王随卑职进城。”
那华服少爷正是朱由崧,他一家老小本在封地洛阳,其父朱常洵,乃是先帝授封福王。
时年大荒,颗粒无收,加之连年战火,饥民遍野,百姓饱受饥饿之苦,甚至易子而食,然朱常洵为人极为吝啬,虽富甲天下,却不愿赈百姓,反而疯狂敛财。此外,当时战事告急,崇祯帝下旨,向百官王侯筹集饷银,他不出一文。
当年,闯王举兵北伐,率兵围攻中原重镇洛阳,守城士兵,对于福王皆心怀怨恨,十分不满,便打开城门,迎闯王进城,城破之后,朱常洵被闯王所杀,后又被油锅烹煮、剁成肉酱,惨死洛阳。
纷乱之中,朱由崧与老王妃侥幸逃脱,城破之后,携数名奴仆家丁,四处逃窜,一路上担惊受怕,早已成惊弓之鸟,方才见马蹄声起,以为追兵追来,是以吓得魂飞魄丧。
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自幼锦衣玉食的王府少爷,横遭变故,饱受战火,一路奔波。此刻他的处境无异于流水浮萍,无依无靠,无着无落。如今听闻凤阳总督马士英前来护驾,不禁感激涕零,上前扶起马士英,道:“如今闯贼入京,天下大乱,若多些像你这样的忠义之臣,我大明何至于此?总督今日之恩,真是令孤感动!”
一言至此,不由得落下几滴眼泪来。
马士英起身,凄然道:“先帝已逝,一去不返,举国同悲,天下含恨,如今闯贼篡夺帝位,称帝于京,国号大顺,改元永昌,气焰日盛。”
他说到此处,不禁忿然,微微一顿,又道:“然而,我大明君臣并未亡尽死绝,旧臣犹在,龙脉尚存,卑职听闻福王陛下,已出洛阳,便连日派人打听消息,幸而苍天有眼,让卑职在此处寻找陛下,臣下已招募兵马上百万,请福王入南京,共商复明大计!”
那福王朱由崧本是胆怯儒弱之辈,但毕竟年少热血,听马士英一席豪言壮语,顿觉心血沸腾,凛然道:“马总督如此忠义,忠心可追杨业、比武穆,孤自当不负所托,复明讨逆!”
其实,他本无大志,只是心知自己此时除了南京,已无去处,惟有随马士英而去,方可保全性命。马士英何等精明,又岂会不知他心思,他只不过是想借福王之名,排除异己,以求独揽大权,掌控朝纲。
两人各怀心事,却一拍即合,忽听马车帷帐之内传来一阵咳嗽之声,一个老妇人的声音道:“王儿,王儿!”
朱由崧闻声,叫了声“母后”,忙奔向前去,将帷帐撩起,扶出一名脸色苍白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虽透着几分贵气,却瘦骨嶙峋,满脸病容,咳嗽不止,像是积病已久。
马士英见状,连忙叩拜,道:“凤阳总督马士英拜见王妃!”
那老妇人轻咳几声,颤颤巍巍道:“你前来接驾,是否是想让崧儿承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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