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捂住嘴巴,他就顿在那里。泼墨的睫毛快要扫到我的脸颊,皱起眉头,那双眼睛温存地看着我,含着笑意,促狭的笑意。
真是卑鄙!
我一把推开他,光着脚丫就去端了药碗。看着那碗“□□”我还是犹豫了,那种恶心的气味让我打了退堂鼓。
尘已经吐了嘴里的药,大叫:“等等。”
我以为他良心发现不再逼迫我,谁知他竟夺了药碗又去盛了一勺药,郑重地放在我手里,说:“刚刚浪费了一点,现在补回来。”
“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巫女也有被制服的一天!”
我怎么听话里都含着讥诮之意,真想一口血喷在他脸上。可现在我也只有捏着鼻子上了。
想着,我就捏了鼻子,“咕咚咕咚”全喝了。放开鼻子时,那股难闻的味道像涨潮一样涌上来,我立即伸着舌头像狗一样喘气,口齿不清道:“有没有糖!有没有糖!好苦!好苦!”
片刻就有一颗甜甜的东西被塞进了我的嘴里,迅速驱赶了苦味。
尘无奈地说:“都多大啦,还要糖。”
我心满意足地抿着糖,不和他多计较。
我又坐回床上,静静地品着糖,良久也没有说话。
尘就这么走过来,沉沉地看着我,突然靠上来咬我的嘴唇。
我被咬得吃痛,想推开他,却正对上他的眼睛,摄人心魂的一双眼睛,手上力量也就松了。
我听见有什么东西打碎了,看见全的脑袋一缩,走了。
怎么每次都这样!
尘很快就将舌头也卷了进来,他的舌头卷着糖碰在我的牙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闭上眼,泼墨似的睫毛就扫在我的脸上,高挺的鼻子磨蹭着我的鼻子,双手抱住我的后颈窝,冰凉的指腹时而抚过我的脸颊。半响才放开我,睁开眼睛,沉沉地看着我。
他就这样半跪在床沿上,一直沉默地看着我。
终于厚颜无耻地说道:“我想吃糖。”他把糖卷进了自己的嘴里。
我感觉自己的脸一直红到耳根,甚至不敢看他。我们已经一百年未见了,现在的他整个人都挺拔着,玄色的袍子、高挽的发髻、摄人心魂的眼睛。他和翎太像了,可又不一样。他比我高出大半个头,应该比翎要高一点,不像翎那样书生气,那样温文尔雅,不像翎那样静静地笑。
我突然想象如果眼前的人是翎,翎这样靠近我,吻我,我一定会“嗤嗤”地笑出声来。可现在我不仅想笑,而且还脸红,感觉脸在发胀发烫,心脏“砰砰”地响。
可我并不知道他的来历,不知道他的生活,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我就这样深深地陷入了他的眼神。想起他抱着我出宫,那个时候我正缩在雪地上不断地颤抖,他就这样从天而降;想起他贴着我的脸说记住他的名字;想起他突然冒出来教训那个包子铺老板……
良久后,我才不知所措地说:“冰族和火族要打仗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尘没有理会,坐在床沿上,手放在我的后颈窝上自顾自地说:“以后不要去多管闲事,不要动不动就拔刀相助,我可没那么多功夫每时每刻护着你。”
“我也没有干嘛……这么久了,我也就追过五次小偷,打过四次架,像今天这种情况也不过才第三次……”我感觉自己理亏越说越小声。
他只顾我自己说,也不理会我,只是把自己身上的大氅接下来系在我身上,说:“你父王派人全城找你呢,快回去吧,不要再冻着了……”
我突然意识到这应该是第二天了,我竟然一夜未归宫:“哎呀,知道了,真啰嗦。”我打断他,转身匆匆忙忙地跑了。
跑了很远,我转身看见他还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我。
这么远,我还看得见他的眼睛似的,明眸流动,摄魂勾魄。
薄薄的雪覆盖着地面,走起来不像厚雪地那样深一脚浅一脚发出“咔擦”的响声,但这里的一切还是那样银装素裹地好看。四周生长着高大的植物,这里是唯一拥有四季的中间地带,我只听他人说起却不曾来过。在这片地带中,有片森林,进去的人凶多吉少。但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只能算作树林,这些我看来葳蕤的植物其实并不算茂密,所以算不得森林。
在屋内时只瞧着屋外薄薄的雪便不觉屋外寒冷,没想到化雪比下雪还冷,我披着氅衣都还是被风吹得一哆嗦。
想着想着我就突然掉头往回跑,我回到小屋时,尘还站在那里像没动过一样。他愕然地看着我,些许散下的银发自然地搭在两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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