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蔲睁着双眸在黑暗中凝了许久,直到耳边响起推门声,有声音夹着秋夜凉意灌进房间,她才惊觉自己现下所在。
是红莲在给房间燃烛,黑不见指的房间转瞬亮如白昼。
“这白老头也太大意了,竟不知要关窗。”
红莲边说边走至窗边,伸手将窗子带好,又下意识朝榻上瞧了一眼。不曾想竟对上一双深黑如墨的眸子来,红衣女子低呼一声,转瞬恢复平静。
她自桌上端了茶水过去,又将白蔲搀扶坐起,这才如白十七那般在女子额头探了探,见内热已退,才安下心来。本欲给女子喂水,却被对方摇头拒绝,索性将茶水放置一旁,开口问她。
“何时醒过来的?”
白蔲睡了太久,声音都带着浅浅的嘶哑。
“刚醒不久。”
红莲颔首应了一声,嘱咐了榻上女子几句就欲离开,却被她拉住了胳膊。
“我为何会在千机宫?”
白蔲面色苍白,更显得那双眸子璨亮如星,只看得红莲微垂了头,竟是怎么都无法说出谎话来欺骗榻上女子。
蛊毒一事刚出就被宴京凡封杀在千机宫内,责令任何人不得向外透露,否则,依宫规处置,严惩不贷。可榻上女子星眸里思绪清明,显然是骗不过的。
红莲眉心微蹙,不知该作何回答。
白蔲知她眉间纠结是为何,却又毫无办法。之前师父就瞒着自己病情,此番,更是不可能会告知她究竟发生了何事,她只好从其他人那里打探消息。
可是显然不会这么顺利。
红莲是个直性子,说不了谎,索性就开诚布公。
“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宫主有令,我不得不从。”
说完,也不再看白蔻,逃跑一般离开了房间。榻上女子凝着房间里一灯如豆,心间烦闷的情绪逐渐升腾,她听着窗外冷风呼啸,只觉得内心亦掀起了狂风暴雨般难以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窗外的呼啸都渐趋无声,白蔲才终于就着满室的昏黄,又侧身躺了下去。昏沉的脑袋碰到枕头里侧的某样物件,取出一看,是个与她模样一致的人偶。
白蔲嘴角方勾起一道软绵的笑意来。
原来赵隐真的来瞧过她,只是不知此刻他人在哪里。
困意袭来,阻止女子更加深入的思索,白蔲将人偶抱着怀中,又浅浅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榻前挤满了人。
师父师弟师兄三人皆睁着眸子看她,不知已在屋中呆了多久,看来是红莲将她转醒的消息告诉了几人。
八角最先反应过来,扑到白蔲怀中就哇哇大哭,只道还以为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白十七本就忧心着自家徒弟的身体,听八角这么一说,顿时怒火中烧,直接勒令青川将八角拎出了房间。那中年男子临走之前端看她一眼,白蔲会意颔首,他这才放心地离开。
屋内,只剩白十七与她二人。
白蔲张口想问师父究竟发生了何事,可看到白胡子老人那略带歉意的目光,所有的话就都堵在喉间,再无法启唇。
还是白十七替白蔲探了脉象后自己开的口。
“徒弟可还记得这幅画?”
白胡子老人说着,自一旁取出一副画卷来,正是生辰那日她未来得及看完的那副。白蔲接过画卷,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家师父。
“你打开看看。”
其实那日他就打算将白蔲的身世告诉她,毕竟她体内毒虫苏醒,他已瞒不了太久。不料那蛊毒竟提前发作,以致错过了机会。如今如玉登位在即,他只能将之前未完成的事情继续做完。
画卷展开的瞬间,白蔲星眸蓦然大睁,而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十七。那画上女子身着鹅黄色轻装,与那日师父自绸缎庄拿回的并无二致,但白蔲并非因此震惊,她震惊的,是那拽着风筝线巧笑倩兮的女子,分明与自己一个模样。
白蔲凝着画上落款那几个草字:记师妹十六岁生辰,白术。
白术,白十七,自家师父。
脑袋里的疑云轰一声炸开,不消白十七说,白蔲就分明已经知道。
“师父……”
女子软糯地唤了一声白胡子老人,声音里隐隐带了哭腔。
“画上这人,这人……”
白十七看着白蔲泫然欲泣的模样,内心亦是忍不住酸涩翻腾。他拍了拍女子苍白的手,缓缓启唇道。
“这是良画十六岁生辰那年,我为她画的……”
白蔲眸子里蓄了泪水,安静地听着白十七将画中女子的故事娓娓道来。
白术与良画师出神农门,是师父座下最得意两大弟子,自小一同长大,最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良画个性直爽,古灵精怪,总是逮了乱七八糟的毒物吓唬门内众人,白术却是不怕的,每每都云淡风轻地将那些毒物变成入药的药引。
两人就这样较量了许多年,从垂髫小儿到英姿少年。
白术模样清秀,加之医术高超,居着大师兄的尊位,深得门内众师妹倾慕,却独独少了良画一个。可少年的心,不知从何时开始,早已遗落给那唯一瞧不上他的女子。
他以为良画没心没肺惯了,一时半会生不了情愫,便对此缄口不言。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他才意识到,原来这世界上不会有人因着大大咧咧的性子就难生情愫,她对你视若无睹,只不过是因为你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罢了。
而良画心里的那个人,唤作秦于飞。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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