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02-04
堂中是怎样一番慌乱,云卿都已不大记得了,只记得在阮氏遮住慕大姑娘眼睛、梨香挡在孔氏面前、洪氏惊声尖叫的同时,她拼命挣开慕垂凉,却才迈开一步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芣苢……”只二字,恐惧已蔓延全身。
蒹葭早冲上前去抱起芣苢,孙大夫、郑大夫也匆匆上前查看,芣苢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歪在蒹葭身上,像早就算好了一样在她耳畔费力、却坚持说了一句什么话,蒹葭脊背突然僵直,呆呆地低头看了看芣苢,又茫然地转身看了看云卿。
“对不起……”见云卿如此,芣苢绽开一个笑,轻声道。言罢,轻轻闭上眼,恬静如安眠。
孙大夫和郑大夫一道叹息摇头,蒹葭终忍不住抱住芣苢失声痛哭。云卿只觉心里头空了一块,耳畔声音忽而悠长忽而尖促,忽而高扬忽而低沉,忽而清脆忽而涩哑,蒹葭的痛哭,慕大姑娘和阮氏的叹息,孔氏和梨香的惊呼,和慕垂凉忧心的劝慰,齐齐塞进耳朵里,又一丝一缕地分开来,合时如雷鸣如钟鼓,震得耳朵和心口一道发麻,分时如丝线如琴弦,扯得全身上下都撕裂般得疼痛。
更深露重,彻骨寒凉。
约莫是伏在地上时一眼万年,太过绵长,待被扶着站起,只觉像经历沧海桑田,再看每一个人都觉不同往日甚至不同于方才。
“让小主受惊了,”她道,“云卿有罪。”
堂中登时一片寂静,连扶着她的慕垂凉都在身旁微微一颤,担忧地看着她。
慕大姑娘在阮氏搀扶之下起身,上前握住云卿手说:“大嫂……”
云卿平静开口道:“小主所受疼痛与惊吓,云卿无以补偿,但请小主治罪。”
她房里刚死了个贴身婢女,却能如此说话,旁人一时都觉瘆的慌,云卿越是平静,房中就越发寂静,夜已深了,着实吓人。
慕大姑娘不说话,云卿便就转向慕老爷子道:“元寸香一事,既是确定从我房中出来,那我便有治理不严之过,当领家法。”
慕老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半晌辨不出情绪,只是淡淡说了句:“你既掌家,我未有疑,该当如何,自拟便是。”
云卿点点头道:“是,云卿明白。云卿身为掌家之人,却不能自掌一房之事,牵累凉大爷一房声誉;身为慕家众弟妹长嫂,却不能以身作则,调教监管下人;身为大哥儿养母,却不能庇佑幼子,险些让他遭疑受罪;而身为岚园裴二爷之女,虽未改姓,到底是裴大爷名义上的堂妹,如今身为慕家长房媳妇,自当为慕裴二族和睦出力,今日却因我一人之过,险些害二族生了误会。此四则虽非罪,却是过,四过并罚,愿从家法,一是暂解除三个月掌家之权,扣除六个月例银,二是房中凡从岚园陪嫁之仆一并株连,扣除三个月例银,三是即日起,愿以一己之力亲自打扫不厌台,以向小主赎罪。此三则,不知可堪抵过,请老爷和小主定夺。”
堂下死一般寂静。
片刻之后,又忽如偃息的丛林突然爆出了鸟鸣。
“堂妹?”
“解除掌家之权?”
“一并株连?”
“打扫不厌台?”
云卿无需仔细分辨便可知道,第一个是裴子曜,第二个是洪氏,第三个是阮氏,第四个是慕大姑娘。
只一人迟了半步,讶然道:“你就是那个小丫头?文柏收你为义女了?”乃是裴三太爷。
裴三太爷一副万分震惊模样,云卿看了看始终一派平和神色的慕老爷子,遂点头道:“是,三叔公。”
这一打岔,众人方安静下来,开始相信云卿所言并非玩笑了。然而如今已是深夜,方才芣苢那一出闹得慕大姑娘惊魂甫定,纵是洪氏等胆大的,也渐觉与一死尸共处一室着实有些瘆人。
然而慕老爷子只是盯着云卿,审视地、猜度地、品评地盯着云卿。云卿脸色发白,但她心思仿佛重归流云深处,喜怒哀乐都掩藏地滴水不漏,平静,连姿态连眼神连呼吸都是平静。
慕老爷子笑了,点头道:“当如是。甚是妥当。”
洪氏巴巴望着慕老爷子,两眼精光毕露,慕老爷子却只是看着云卿,语气倍加柔和道:“但你终究是慕家长房正室,裴氏体弱,掌家你是责无旁贷。三月期满,你重新掌家,此事今日已定,今后亦无须再议。”
云卿不去看洪氏,只是淡淡道:“是。”
言罢,慕老爷子与云卿都看向慕大姑娘,便见慕大姑娘一脸倦色,并不看她们,而是在阮氏搀扶之下对慕老爷子行了个礼,道:“祖父,今因我回府一事,已起太多风波,我原只为回乡探母,今日局面实非我意。如今已是亏欠了那叫芣苢的丫头,也亏欠了大嫂,亏欠了哥哥,断无颜再见兄嫂了。”
说罢抹了抹泪,低声对阮氏说:“我累了。”
慕老爷子对阮氏略一点头,阮氏便与莹贞姑姑一道扶着慕大姑娘进里间儿去了。众人都起身目送慕大姑娘离去,接着都看向慕老爷子,便听慕老爷子对裴三太爷道:“见笑了。不如移步至天问阁小酌片刻压压惊。”
裴三太爷轻叹一声,点点头,与裴子曜一道随慕老爷子去了。这几人既散去,便见洪氏带着孔氏与梨香匆匆便要走,三人自身旁经过时,云卿想起什么,并不抬头,淡淡道:“你欠我一条命。”
便见果然有一人登时战栗,脸色骤然惨白。
云卿转过身去,静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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