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儿也不能去。”薛铭打断了她,对方璘冷冷道,“必须与我们一道前往岭南。”
方璘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位同门前辈,一股冷火涌上来,令他不得不花上好大心力、才勉强压下去。“师叔的好意晚辈心领了,”他克制着、努力维持着礼貌地回道,“但眼下家父生死未卜,一家老小也在危险之中,晚辈身为长子,不回到他们身边是不行的。还请师叔见谅!”
说完,就朝杨抄那边跑去。
然而还未绕过篝火堆,忽地眼前一花,薛铭已如鬼魅般闪到了他的面前,手中寒光凛凛的长剑直朝他胸膛探出。方璘本能地截住了脚步——此时,那剑锋已触到了他前胸的肌肤,只消他再多走一步,就会被刺个透心凉。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同时心里也有一股怒火蹿升到了头顶。
杨抄见状,当即怒喝:“嘿!土狼装不得狗、要漏牙了?老子就再跟你们玩玩——”同时举起了闯耙。然而薛钊、薛铳立即便像早演练了无数遍似的,突然又擎剑出现在他左右,封住了他的每一步举动。
“爹!你们不要——”玲烟亦急得大喊,但话到一半却截住了。此刻她心乱如麻,既不愿父亲和叔叔们以武力威胁杨抄、方璘,又怕方璘真的跟杨抄北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说,急得唯有将嘴唇紧紧咬住。
“你父亲已经故去,你母亲及其他家人都平安无事,且灵柩亦已返回锦西,”薛铭对方璘道,“这些都是我亲眼见着的。你不必怀疑,亦无需返回淮宁去亲自查证。身为‘组织’的一员,你的行止都需经盟主许可,绝对不容专擅。现在我便以第一盟主——‘如梦’的身份命令你:未经我允许、不可离开我的视线一步!”
方璘手里的渝熙剑锋低垂,但他握剑的手却已攥得越来越用力,以致关节都发白了。他的眼里噙了眼泪,但更多的是愤恨的怒火。那一刻,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抛弃一切束缚从薛铭身边硬闯过去……
然而对方却抢先出了手。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他已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被打得跌倒在地。
“爹!”玲烟惊叫出声。
薛铭并不理会女儿。
“你以为你就这样回去,对你的家人会有什么好处么?”他居高临下地说道,“阉人朝廷已经怀疑了你与组织的关系,他们不会放过一点迹象,会始终跟踪你和你的家人,一旦你们露出半点反叛的苗头,就会悄无声息地将你全家清除干净,事后连一丁点痕迹也不露!这是他们一贯处置潜在谋反者的手段。你若想避开这样的结局,就只有不让他们注意到、等他们忘记你……”说到这儿,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作为同门长辈,我会尽可能给予你保护,也会履行其他义务。等到我有办法使你与组织彻底脱离关系,届时你想去哪里、是生是死,全都由你,我不会过问,也绝不想过问——因为我曾经以为此番经历会让你成长成一个担得起重担的汉子,如今看来,却是过分乐观了。说到底,你仍不过是个任性的孩童而已!”
篝火里潮湿的木柴被烧出了浓重的烟气,连同热浪一起,不断地扑向方璘肿起的脸孔。他的眼睛被熏得如针刺般疼痛,泪水终于突破了意志力的界限、决堤而出。一种彻底的无力感袭向他全身,令他想哽咽、想呐喊,嗓子却像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他只能剧烈地喘息着,双手狠狠抓进了松散黏泞的泥土里。朦胧火光中,似乎又浮现出了他父亲站在船头、在迷雾里渐渐远去的身影。如今,他终于明白那个梦是什么含义了……
玲烟也是泪流满面。她曾自忖与方璘心意相通,但那一刻,却也不敢说自己能够体会他心中的全部痛苦——那岂是可以任意分担的呢?……只是预见到了未来必定还会有更多的境况、会令两颗心渐行渐远,她这边的悲凉与失落,也是足够黯然神伤的了。
她朝方璘走去,想要试着安慰他一下。但杨抄却拦在了前面。
“别去,”金山猪王道,语气以蚩尤獠的标准而言几乎可算得上是温柔的,“男子汉现出这个样子,靠女人几句话是安慰不了的,他得自己爬起来,才过得了这个坎。”
说着,又抬高了音量、对方璘吼道:“小子!你蜷在那里哭哭啼啼像什么样!是男人就尽早站起来,练好武功,准备报仇!之前你是怎么跟老猪我说的?要连净族朝廷也不放过!他娘的,说过的话当放屁么?”
方璘仍跪在那里颤抖不止、大口喘气,对杨抄的话充耳不闻。
金山猪王失去了耐心,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呸!算老猪看走了眼!下次再见你、若还是这孬种样子,老猪一耙耙碎你的脑袋!”说完,便将闯耙扛在肩上,看也不看旁人地扬长而去。玲烟在他身后道别,他也像未听见般地不理不睬,仿佛是连她也一并恼了。
而方璘,在杨抄走后的很多天里,都依然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很快他又因瘴毒感染而生了病——但即便是病得最严重的时日,他也依然坚持骑在马上继续前行,并未耽误行程。
玲烟的心紧紧揪着,每天都竭尽所能地照料他,为他擦汗、熬药。眼看着他的沉默越来越深,女孩想要出言开解想得都快疯了,但玲烟仍不敢妄自开口……怜悯也好,感同身受也罢,虚弱的言语终究可能适得其反,这是她在寄人篱下的岁月中很早便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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