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李四:三姐
下文摘自作家李四的长篇小说《三姐》自序:
三姐自打小起,就想成为一个诗人。她当时不知道管诗人叫做“诗人”,她逢人就说她要写书。我爹问你要写什么书?三姐回答她要写卖的书。三姐终没有写出所谓的“卖的书”,爹便卖牲口般的把三姐许配给一个四大五粗的男人当老婆。
打那三姐再也没有讲过她还要写“卖的书”的事情了,因此三姐也没有成为诗人。在我们偏僻的农村,女人的命运大都如此:一旦与男人与农村扯上关系,那么女人的一辈子与什么所谓的理想是攀不上半点关系了。
三姐没有怨言的嫁给了男人。
于此,我是忏悔的。我知晓于很大程度上,三姐是为了我。我们家有四个孩子,前三个都是女的,为此,爹经常骂娘打娘扇娘耳光吐娘唾沫扯娘头发摔茶壶掷饭碗将娘折磨的遍体鳞伤。娘数十年在家族中抬不起头说不上话。爹对娘说:女人的天职就是生孩子接梁接柱续烟火,你有赇本事瓜拉瓜拉生下三个女娃娃?你再生不出仔你就卷铺盖滚!为了祈求有一个男孩儿降临在我们阴气过剩的家庭,爹听算卦先生的话给三姐起了最拙劣的名字:换弟。意思就是说变化一下生个弟弟。到第四个孩子我出生了,娘才和三个姐姐扬眉吐气了一把。但是并没有因此改变她们的命运。农村阴阳怪气的传统和重男轻女的lún_lǐ,娘和三个姐姐俨然李家的女仆。爹说女人注定是为男人终其一生的,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当时倔强的三姐说她就是个例外。爹不待她说完,跳起来冲上去一连数记耳光,牙血从三姐的嘴角徐徐的渗落下来。三姐终究拗不过老气横秋的父亲,出嫁给了那个男人,哭着嫁给了那个她根本不曾爱恋的男人。她说这样能换回让我读完大学的两万元就是死也值了。
三姐是一个很倔犟的女人。她小时候常说自己是男孩。爹讥诮的反诘你是男孩?你站着撒一泡尿看看?三姐便站起来退下裤子学男孩尿尿,结果她没有如愿的pēn_shè出如泉的液体,却将尿流了一裤裆。爹说你看你的赇样子,你快去放你的羊吧!三姐穿着湿漉漉的裤子上山了,她赶着家里的六头山羊和两头绵羊,她一滴眼泪都没有落。
大姐、二姐和三姐,她们几乎没有上过几年学。她们被迫将受教育的权利让给了我。三姐唯一与大姐、二姐不同的是,她没有在十六岁不过就嫁给了男人做老婆。十六岁那年,三姐偷偷将绵羊生的小仔卖了五十块钱然后连夜晚跑道城市里去了。过了一年多,她又偷偷的跑了回来。娘问三姐在城里都干什么了?三姐回答打工了。娘问娘问在城里打什么工?三姐十分暴躁的回答:打什么工?打鸟工!什么工赚钱就打什么工!
至于在城里打工关于在城里的那个段落三姐最忌讳她对所有的人都是只字不提。她回到农村后不到一个月就匆匆出嫁了。因为她怀孕了。这是娘私下对我说的。女孩儿在未过门之前就有了身孕,这在农村是被视为不祥之兆的。三姐却表现岀若无其事的样子。
三姐出嫁的时候,从城里来了一个男学生。男学生参加了三姐的婚礼。之后我问三姐是不是那个人?三姐问什么?我说与你那个的?三姐说与你才那个了!……半年后,三姐生了一个男孩子。
农村有种说法,未过门怀孕的女人注定命薄。没想到人强命薄的三姐最终没有逃脱这个怪圈。三姐没有逃出来,她带走了她一生的秘密和所有的不幸。
三姐难产而死。
三姐命薄如此。世事无常,交迭更换。二十年后,三姐的孩子也上了大学。我追觅三姐的踪影来到她曾经躲避过的城市,然而我真真无法寻觅到三姐的半丝踪迹了。
三姐生前说那个男生,那个她深爱的男生要给她写一部叫做《辣子鸡丁》的长篇小说。时光的流逝,岁月的幻变,三姐带着她不能圆满的心愿与这个世界越来越远。我仍时刻感受得到三姐在那个世界的痛切的哀诉。我不知道,我的粗糙的文字是否会带给九泉之下冥冥之中的三姐丝毫的告慰。
悼念我的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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