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是豪格,是已经死了整整十年的豪格。都十年过去了,他还和死前一个模样,还是那么年轻的……我很疑惑,就问他,你不是死了很久了,怎么会到这里来?可他却好像没听到我说话一样地,站在帐外,死死地盯着皇上看。我吓得不行,就想进去告诉皇上,叫他小心提防,千万别出什么事情。可无论如何,我嗓子都快喊破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他还是懵然不觉的……”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多铎的脸色已经变了,好久没看到他会有这样明显的惊惧表情。尽管他一直安慰我说,多尔衮的病并不严重,还能照常上朝和处理政务,不至于到卧床的地步。多铎临离京前,还和他比试布库,还败在他手下了呢。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并不紧张,虽然打定主意回京来看他,却并不怎么着急。毕竟我虽然心里面有了些许原谅他的意思,可毕竟上次离别的时候,已经说好了以后各走各路,再不相见,哪怕他生他死都与我不相干了……这才过去七个月的时间,我这么快就反悔了,似乎面子上有点说不过去。在这样矛盾纠结的心理下,我磨蹭了好几天才整装出发,和多铎一道回京。
可眼下连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多铎都吓成这副模样,可见他心中的确有鬼的。我忽然起身,扯住他的衣袖,仰头急切地问道:“你说实话,你哥的病到底怎么样了。都到这种时候了,你可千万别再骗我!”
他背过脸去,尽管不说话,可我仍然能够感觉到他那种紧张而又焦虑的情绪,这样一来,我更加害怕了。我放了手,挪到炕沿,准备穿鞋子下地,“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我要亲眼看着他平安才行,现在谁说话我都不相信了。”
他连忙拦住我,制止道:“别,你还病着,不能出外面受凉,不然就会旧病复发地。”
“那又如何,反正死不了人就是了。”我不理不睬。一把推开他,开始穿鞋子。
无奈之下,多铎只好实话实说了:“你先别着急,我说实话就是了----他的身体,的确没有我说的那么好,何况他这人很喜欢逞强作势,从来不肯对人露出一点点虚弱来……只不过太医已经把他的病情告诉了我,说是如果细心调养着,一两年内还不至于出大事。否则,想过了这个冬天都有点困难……”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很艰难似的。
我的心好像狠狠地揪了一把。痛了起来。手下的动作僵硬住了,喃喃地重复道:“土都快埋到胸口了,还出去打猎,还出去打猎……”
不知道怎么地,我突然格外地忿恨于他,这是怎样一个争强好胜,拥有怎样强大的自信心和高傲性子的人啊!他怎么就这么会让我牵肠挂肚。让我欢喜让我忧。让我甘心为他付出所有,撞了南墙头不回。千回百转之后还是不得不回到原地,回到他身边……他简直就是溶入我的血液,我的骨髓,牢牢地控制住我所有意志所有爱恨的魔鬼,缠缠绕绕地,如藤蔓纠葛,怎么都不肯放过我,哪怕我走到了天涯海角,都永远摆脱不了他,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我快要发疯了,快要被脑子里的那个恶魔折磨到濒临崩溃了,现在刚好是十二月。原本地历史上,他走的那个时候,也是十二月,也是在围猎时,也是在喀喇河屯,莫非命中注定了一切,绕了再多弯路,最后还是回到这个原点上吗?
若是这样,他就肯放手了,肯放过我了吗?他自信可以掌握一切,可他掌握得了自己的生死吗?也许,命运很快就会给他一个最大的嘲弄,让他彻底地品尝到挫败的滋味。不可一世的多尔衮,当他真正意识到自己也有渺小微弱,无能为力的那一天时,他该是怎样的沮丧和狼狈?我这么憎恨他,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他的狼狈模样,好得到最大地快慰?
我只穿了一只鞋子,就状若癫狂地跑了出去,力气大到多铎都拉不住我。门外,果然正在漫天飘飞着鹅毛大雪,地面上已经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了,赤脚踩在上面,冷冰冰地透过皮肤传入血液一直到全身,都如同浸泡在冰河之中。
“嫂子,嫂子,你快回来,快回来!”他在我背后一路追赶而来,我闻声却越跑越快,不顾一切,绝不回头。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眼前满是白茫茫的大雪,连睫毛上都落满了,雪花融化进眼睛里,模糊了我地视线,可脑海里却迅速地闪过一幕幕过往地,渐渐陈旧泛黄了的记忆片段:
记得那一年,汉江之滨也是这样皑皑的雪地,他黑马黑衣,如神话里最英俊的王子一般,向我走来。他那温柔清澈的眼神令我只瞬间就沉溺其中,一生一世都无法自拔;
记得那一年,我在庭院里荡着秋千,他弓开满月,让羽箭带来他的邀请。这个骄傲的人啊,连送信地方式都如此地特别;
记得那一年,河流之中生死一线,他将我送上唯一地浮木,任由自己被激流带向最危险的地方;我被脖子上架刀威胁时,他几乎就要说出自己地身份,不惜葬送他的似锦前程;
记得那一年,我们对坐饮酒,我问他当初为什么可以为了我放弃一切,而现在却不能。他回答,因为那时年少轻狂……后来,我血流满面地躺在他怀里哭,狠狠地噬咬着他的手指。他却只能说,熙贞,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记得那一年,我们在滦平那个美丽的湖畔忘情缠绵。尽情欢爱。看着雄鹰在蓝天上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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