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了门,王夫人脚步轻缓,她走到了马雀榕的雕花锦床边,自己端来一座绣墩,敛裙落座,抽出系在襟下的尺幅鲛绡攥于手心。
见马雀榕哭倒在床上,就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背,语重心长道:
“如今再没了外人,你还不肯跟娘说实话?”
马雀榕将脸捂在被褥之中,声音闷闷的,依旧带着哭腔:“就是你早晨见着的样,你又何必我再说!”
垂泪而下,点了点滑至腮侧的泪花,王夫人哽咽起来:
“作孽,真是作孽,为娘是心疼你呀,这太子妃固然名头显赫,富贵无双,可论要嫁给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丈夫,娘实在是舍不得”
“……”
马雀榕默不作声,心痛如绞,她早已千沟万壑的心,如今又这般细密的缝入悲伤,更如肿胀滴水的棉絮,只轻微一碰,便又是止不住的泪水。
“哭吧,哭出来好受一些,难为你还这么小,就要经历这些辱痛,当真是娘不好……可你若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娘就算得罪太子,也要活剥了他一层皮!”
王夫人咬牙切齿,攥紧绢帕的手,紧握成拳,狠狠捶了一下大腿。
“说什么说!我只知道他是太子的侍从……别的我都不知道……”
霍然从床上挣扎起来,眼如核桃,马雀榕撕扯着缎被,面色枯槁苍色,双瞳无神,即便是这样,她都不可能松口一件事:
“娘,我不可能放弃,我必须要嫁入东宫,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我以后会成为太子妃,会母仪天下成为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女人都羡慕我,敬仰我,除了我的丈夫,所有男人都不如我,我会并肩和他站在紫禁之巅,他是天,我就是地,这个江山社稷,我和他一人一半!”
哽咽入喉,她虚无的瞳孔绽放出陶醉的光芒:
“所以,没有人可以践踏我的未来,你以为毁了身子就可以毁了我么?错了!大错特错,不能……不可能……除非杀了我,我不管!我不管!”
此刻的马雀榕疯了一般,吓得王夫人脸色大变,手足无措的将她揽入怀中,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一边一边的安抚:“榕儿乖,榕儿乖,娘替你想办法,会有办法的,你好好睡一觉,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婚礼会如期举行,榕儿还是母仪天下的太子妃……榕儿乖,先睡……先睡”
王夫人口中呢喃,眼神却划过一丝锋利的光芒,是淬了毒汁的狠绝。
她心中暗自思忖:姜檀心既然仍为处子,那在九王府的‘马雀榕’便没有受辱*,那个欺辱榕儿的大汉起先并不知道自己玷污的人是雀榕,只是在看到她胸前胎记后才失魂落魄跑出去的。欺辱太子妃的罪名太大,她打赌这个侍卫没有将此事透露给太子知道。而且太子既然肯送榕儿回来,那表示他还在意这门联姻之婚,如此便好,只要方法得当,除去知情之人,让自家女儿混过新婚之夜也并非难事……
暗叹一声,不过在此之前,总得先料理了姜檀心,叫她永远说不出话来才好。
女人狠毒的心肠比起男人来,从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王夫人这般想着,平日里弄死人的把戏一样样浮现脑海。
只是这姜檀心是马嵩故人的孤女,如今又是拘在自己房中,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倒叫自己脱不了干系,为了个小婢女坏了多年夫妻情谊总是不值得的。如今之计也只有一个办法,她不是受了伤么?在这上面做点文章,小病累大病,暴毙而亡也不是说不过去的事。
落地砸坑,这么一条命在王夫人此刻心中,已经算是死得了,她替熟睡的马雀榕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便掩了门出去。
驻步门外感受凉风习面,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慢慢抚平衣袖上细微的褶子,王夫人冷声问道:“青桐,人安排好了?”
“回夫人话,已锁在茶水房了,这是那丫头伤的重,还起了烧,人也迷迷糊糊的,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
毕竟是平日里一同当值的,青桐也不忍心见檀心受此折磨。
闻言王夫人哂笑一声,这便更好,到省得她费心,自己死了干净:
“不必,你去城北保济堂一趟,让刘老头开一剂老东西给我,分量小一点便是,速去速回,记着,别叫人瞧见了”
青桐哑言,心中似有挣扎,终了也没敢多嘴,只是目露伤怀,浅浅应下。
日暮四合,天镀余辉,蜷舒的云丝儿间,漏下了至末的几分阳光,灰重的夜幕欲侵,带着皇城独有的阴霾气息,一入傍晚,凉似深夜。
王夫人的‘百仪堂’前一溜儿亮起了戳灯,送出的那一片光明,将青石泥板铺就的前院照得暖意融融,明光熠熠。
门后四五丫鬟,端持着膳前净手漱口一应用具,站在长桌前,桌上的珐琅剔蓝餐盘,已盛着十二品佳肴珍馐,自有小奴布菜盛汤,一切如往常准备妥帖,只等王夫人入席用膳。
饭香飘逸,久久传传,不过一个拐角的距离,已从茶水房木门的缝隙中丝丝飘进。
姜檀心闻香转醒,浑身发冷,未曾进食已有两天,她只觉胃痛如刀搅,但由于发着高烧,再诱人的饭香到了她那里,也成了恶心呕吐的催发剂。
扶着挨凳,她躬身弯腰,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反胃感觉,像一双大手,拧上她的胃,一阵一阵酸水涌上,手紧握拳头,抵着自己的胃肚,发丝浸汗粘在了额头上,直至呕出清水来,痉挛才渐渐平复……全身空荡荡的酸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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