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这代最命苦,这句话形容二班非常合适。
梁主任代理大主任后不再担任二班,常驻病房的副主任变成五人,直接导致他的班头比她的还密集。
黎糯后来再没和岳芪洋搭过班,上上下下各忙各的,他换不了,她也没法换。
年底,各类杂事堆积,查病史、写总结、讲汇报、开大会、熬论文、整实验、狂结题、申基金……
某位同志时常夜不归宿,他家老婆也用不着担心,反正他不是一头扎在医院,就是和雌老鼠睡在一起。
这不,昨夜他又值班。
第二天不到七点,黎糯刚踏进办公室,班还没交,房还没巡,就听得王主任“砰”的把门一关,破口大骂。
“岳家二公子,你什么时候变成慈善家了?啊?”
“这么大个烂摊子收进来干嘛?还占了个正式床位,找死啊?”
“你以为你是拍电视呢还是写小说啊?路上随随便便拉一个都能住进来?”
“岳芪洋你真是昏了头了你!小心这次吃不了兜着走!”
毛毛唯唯诺诺地举手:“主任……”
“闭嘴!”
“真不是岳主任的错……”
“尤企你闭嘴!你还没资格插话!”
办公室内的温度倏地降至冰点。
她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偷偷瞄了眼历经昨夜风雨的三个男人,小郑学长面如土色,毛毛一脸哭丧,岳芪洋最为镇定,但他的神色,从未如此难堪过。
幸亏梁主任及时赶到,把怒发冲冠的王主任“请”了出去。两人方才走远,他也转身去了示教室。
毛毛和黎糯不约而同地跟了过去。
毛毛不停地在道歉:“主任对不起,都怪我脑子糊涂了才会同意把10床收进来……”
“不用。”他的声音异常沙哑,打断了下属断断续续的悔意,伸手准备带上门。
透过最后一条缝隙,问他:“你现在还有本事把他们撵走吗?”
“没有……”
“没有就想对策。先乖乖替我把房巡了,我在这里休息会儿。”
毛毛得了命,忙不迭地朝前组的病房走去。看他已走远,他把杵在门外另一边的她捞了进去。
来不及嘘寒问暖,他便把她抵在门背后胡乱地吻了一通,绵绵密密地向着她的额头、眼睛、嘴唇、脖颈。而后又深深垂下头埋在她的颈间,磨着她的耳垂和发丝。
“几夜不归,如此想我?”拍拍他的背,黎糯使劲笑着去问道。
“嗯。”他瓮声瓮气地答,充满委屈。
她挣脱开他的双臂,捧上他的脸颊,在胡茬隐隐的嘴边亲了一口:“你委屈什么?独守空房的我都没叫委屈呢。”
“我们可以在这里补,如果你不介意。”说完还真自说自话地动起手来。
黎糯跳开,又羞又恼地指指门外:“我可不愿意把第一次献给示教室。”
语速快过恼速的产物太过直截了当,两人俱一愣。之后一个脸越烧越红,另一个眼底泛起一丝促狭,直直盯着她看。
“别这么看我……”她脑袋一缩,又钻进他的怀抱,用他敞着的白大褂包住自己。其内的手术衣与他二十四小时相贴,早就透满了他的体温。
两人静静地相拥,仿佛都急于贪婪地吸闻着对方身上特有的安心气味。
他叹了口气,搂紧她,像在轻声安慰自己:“看到你,就没事了。”
“我能问昨晚发生什么了吗?”她小心地仰头看他。
“太累了,说不动。”他把她的头重又按回胸前,“王主任会告诉你的。”
没过半小时,王主任的确气急败坏地把事情的经过告知了外三的全体人员。
昨天半夜,从下级医院转来一名17岁男性患者,主诉:腹部剧痛一天。
因考虑有急性阑尾炎指征,下级医院即刻行急诊手术。剖腹后却见小肠呈紫黑色,腹腔大量脓性渗出液,肠系膜处见一巨大肿瘤,高度怀疑小肠全段坏死。因手术难度较大,故关腹急送上级医院治疗。
患者家属为来沪务工人员,家境很差,救护车送来的时候身无分文。外科急诊请总值班作担保,总值班念在孩子可怜,不仅垫付了120的钱,还给签字赊账。
由于患者一般情况不容乐观,遂请外三急会诊,不巧二班岳芪洋下不了台,便委托了备班毛毛。毛毛毕竟经验还不够,动了恻隐之心,将人收入了病房。
这才是噩梦的开端。
据小郑学长补充,是夜,岳主任和毛毛轮番劝说,最后连在医院通宵加班的梁主任也加入其中。只是患者的知情同意书一改再改,家属仍不同意手术,也死不签字,双方僵持。
他表示他从来没听过岳主任讲那么多话,从全小肠切除加肿瘤切除术,让步到若开腹后没有侵犯大血管,做部分血管切除吻合或者自体血管移植,最后声音都讲哑了。
眼看患者再放任下去马上会出人命,是岳芪洋怒拍桌子做了决定:边斩边奏,即他先开腹,由梁主任继续和患者家属谈话。
开进去的情况比想象中更差,可惜家属最终仍旧拒绝院方提出的任何一种术式,签字为证。于是台上的他们只能放置引流管,病检后关腹。
学长说,折腾了一夜,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无非两点:一是患者家属的冷漠,二就是岳主任的作风。
“岳主任决定开腹前沉默了许久,然后冷冷地说了一句‘即刻剖腹探查,我负责’。原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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