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笑了。转身搬来一张胡床请陈嵩坐了。
“你说的那个军爷,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这一张嘴就不得分。“脾气不小”也许没错,“本事不大”就有点难听。陈嵩的亲兵,不敢说身经百战,也都是刀头上滚过来、功劳簿上大名闪闪的。
“他一进门就嚷嚷,说急需春俏草二两,我虽说不是正经郎中,但天天照方子抓药,再听坐堂郎中诊病,多少也懂一点药理。他要的这味药很蹊跷,不像是军中所需。“
这倒是大出意料,陈嵩和郭旭对视了一眼。
“我倒一片好心,问他是谁病了。这军爷就有点急,说你只管给药,又不少你钱,啰嗦什么!我说不是钱不钱的事儿,这药不是寻常东西,要是抓错了,小则不治病,大则吃死人。”
郭旭点了点头,再看陈嵩,闪过些许“你说的有理”的眼神。
“谁知军爷更急了,说谁要你啰里巴嗦扯这些**蛋!我们军中的郎中,那是朝廷花大价钱从北方聘来的,正正经经的华佗徒弟,还不如你这半瓶尿的玩意!”
郭旭忍不住笑了。看来低估了这个丘八吹牛和骂人的功夫。华佗弟子当然子虚乌有,故意把半瓶醋说成半瓶尿,也未免欺人太甚。
“我本想发作,想了想我这小店就开在军营旁边,得罪了军爷,以后不好混,就忍了吧。可转念又一想,真要是从我这出去的药吃坏了人,还不得我兜着!所以又多了一嘴,说军中这位名医真的只给军爷们看病?”
陈嵩已经感觉到哪儿不对,但又说不清楚。
“那军爷急了,说我那里救人如救火,你却在这里一味寻开心。说着话,操起一个账本砸过来。我也实在忍不住,就这么着动起手来!”
陈嵩这时候理出头绪来了。
“你反复问他谁病了是什么意思?”
“啊,是这样。春俏草这东西,只有一个用途,就是调理妇道,整顿月经,清洁下阴,京口第一大**芙蓉楼一向是大买主。”
满屋子的人都暴笑起来。郭旭一瞬间就把“骠骑队”和“**”联想到了一起。
**在军中不犯法,北府兵主帅刘裕现在位高权重,很多嗜好都放弃了,可当年就是芙蓉楼的常客。他的规矩是,非战时期,**可以,但一不得带娼妓到营房,二不得向娼妓泄漏军情。饶是如此,堂堂队主的亲兵大鸣大放地买**洗下身的药,还是过于滑稽。
陈嵩已经完全被好奇心征服了。
“我军中有一个兄弟吃雉鸡肉坏了肚子,上吐下泻。郎中开了药方,亲口嘱咐我那个亲兵来抓药,难道郎中会犯这么低级的错?”
那伙计听到这,放肆地笑起来,半晌才定下神来。
“总算听明白了!敢问你那个郎中是哪里人?”
陈嵩想了想,还没回话,一个当兵地插了一句:
“陇西略阳人。”
伙计拍了一下大腿:
“我说吗!去毒止泻,有一味药,叫春秋草。陇西方言说秋,听起来像敲。郎中说春秋草,亲兵听起来就是春俏草!”
满屋子再次涨满哄笑。
这个伙计,就是蔡仲礼。
几场酒过后,弟兄们觉得蔡仲礼叫起来太斯文,就改叫菜虫了。
大队人马出征燕国前一天,菜虫一咬牙,辞了伙计差事,当兵吃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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