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埂石的背影消失在房间的尽头,软丝的心却紧了一下。疑神疑鬼,他怎么会想到那样的字眼,他今天的神情让人莫名其妙地想到父亲,想到他那绝情的样子。父亲走的时候什么也没留下,母亲总是坐在院子里痴痴地望,那条通往山外的路,她看得眼睛恐怕也磨出了丝茧。她或许不只一次地想象着,父亲背着桑叶从路的那头走来。她看见母亲有几次甚至冲到院门口,她的手悬在半空中,那是一个提背篓的姿态,可是她手里的却是空气。
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埂石健壮的肌肉被水摩挲着,他的脑海里闪现着和纤纤激情的片断。软丝和她长得太像了,刚才软丝叫他的时候,恍忽间他还以为是在杭州的西湖宾馆。纤纤被他按倒在床上,他的下身忽然有些肿胀,水冲到他的根部,像激流遇到了礁石的阻力,水花四溅,纤纤的轻哼声,从水里渗透出来,浴室里水雾缭绕。他仿佛看见纤纤从荷花丛中向他走来。
软丝看了看埂石挂在衣帽架上的西服,半秒钟的犹豫后,她最后还是拿起了他的衣服,放到鼻子处轻轻地嗅,只是一嗅,她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衣服上虽没有香水味,却有一种软丝不太熟悉的陌生女人的体香。她是女人,一个敏感的女人。她忽然明白刚进门时她在他怀里不自在的原因。
埂石第一次和她有了肌肤之亲,他说她身上有一股女人的香味,很特别,有些似花香又不完全是。他随口冒出一句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软丝读的书少,那时还不知道是林逋写梅花的诗。后来在师大读夜校,她学的是文学,才多读了些诗文,后来埂石冒出点酸文,她还多少知道点出处。埂石说从唐宋时代起,就有女人服用会散发芳香的植物花朵,使身体发出香味的史载。他打趣说她是否也喜欢吃些花儿草之类的,她笑着摇头。她弄不明白她连饭都吃不起,还有人专门吃花朵和草的,早知道那东西能吃,还能散发香气,她家后山上的花估计全被她和妹妹软绸吃光了。她俩饿得眼冒金星的时候,就知道一次次去翻弄家里的那个碗柜,碗柜里有蟑螂四处窜,可惜里面什么吃的也没有,那些蟑螂比她们还瘦。
后来她终于想起来了,要说吃花吧,父亲喜欢采些野玫瑰晒干了泡茶喝,里面还有一些从山上采来的青果、桑叶,父亲说夏天的时候喝很解渴,软丝却不喜欢青果那酸酸的味道,每次只泡一些玫瑰和桑叶就喝了。那时候哪知道这东西还可以美容呀,现在她知道连桑叶都能使白发转黑,面容红润的功效。于是她理所当然地想到母亲,难怪她那么美,原来那里的花草都是养人的。她忽然就有些想家了,想那里的山,山上的花,花香,草香。还有那里的月光。
埂石的西服上,有一种香味,显然不是男人的。那种细微的清香,只有女人才会有。她心里有些沮丧,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的灵敏嗅觉,那是从父亲那里学来的。软丝四五岁时常常跟着父亲上山采桑叶,养蚕是很讲究防疫卫生的。养蚕前蚕房要经过严格消毒,但是随着养蚕时间的延长,病原微生物还是会通过人体、桑叶、蚕具等带进蚕房,引起家蚕发病。蚕对桑叶很敏感,如果有不干净的鸟粪或其他的异味也会影响蚕的进食,父亲采桑叶时每一片都会翻来覆去地看和闻,刚开始软丝也不明白,他也不会让她动一下桑叶,久而久之她却学会了。父亲在给桑前都要洗手,进蚕房还要换鞋;没有经过消毒的用具也不能拿进蚕房。软丝学到这一套的时候,父亲高兴得眉飞色舞,他得意地说我们家奶丫头也会做事了呢,说得她心里甜丝丝的。母亲在一旁不经意地冷哼一声,她说你以为女娃子都没用呀?父亲不作声,脸色却黯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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