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巧向陈叫山陈述着那两封信的破绽,以及写信人的机心所在,一条一条罗列,一层一层分析……
陈叫山躺在床上,静静听着禾巧的分析,频频点头,末了,便问,“那你说说,究竟谁会是这写信的人呢?”
禾巧想了想说,“这个,没法一下子就断定是谁……我把那两张信纸,各剪下了一角,到城中几家纸店请教过:这种信纸,绵劲好,吃墨透,上面的朱线间隔稀疏,不是寻常人写信所用的信纸……但麻烦的是,城中买这种信纸的地方有五、六家之多,就是让纸店货铺的掌柜,想破了脑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叫山暗暗佩服起禾巧来:如此心思缜密,聪慧伶俐的姑娘,在当今之乱世,“冀嫁人”之世风里,尤为少见了……禾巧只是一个丫鬟,读书识字,看文断句,研磨习字,都是靠自己学习而得。p:///倘若禾巧进了学堂,能有好的先生,类如姑丈那样的教书先生,好好教育引导,又将是怎样的女中俊才呢?
陈叫山在思索之间,不禁定定地看着禾巧的脸,那弯弯刘海儿下的细眉,毛忽闪闪的眼睛,水浸葡萄的眼珠子,玉雕翠琢般的鼻梁……禾巧正说着话,忽地逢上了陈叫山的目光,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住了口,下意识地便抬手去擦脸,而后低头看自己的手背,手背上却啥都没有……
禾巧勇敢地迎了陈叫山的目光,唇角弯弯,“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着呢,我听着呢……”
“算了,不说了,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呢……”禾巧将头偏向一侧,眼睛眨着,“你这一打岔,我都忘记说什么了……”
“我没打岔啊……我一直听着呢……”陈叫山有些急,抬起了左臂,想做一个手势,上身的重心,便移到了右肩,疼得又眉头紧皱,只得重新躺好了……
禾巧也急了,“嗯,没打岔,没打岔……”连忙伸出手去,将陈叫山的被子朝上拉,“你好好躺着,别乱动了……”
禾巧拉好被子,两手重新放在自己膝盖上,右手捏着左手指尖,长叹一声,“话也说回来,这幕后之人,尽管信写的拙劣,也不定人家是故意的……”
禾巧幽幽地说,“人在暗处,你在明处,拙劣也好,故意也罢,其目的无外乎有两个:第一,破坏你在卢家人心中的形象,使你举步维艰;第二呢,就是挑起骆帮主和侯今春的矛盾,使船帮内部不得安宁……”
陈叫山眉头紧皱一起,渐渐地,禾巧的话,他已然从耳朵旁忽略过去了,脑海中琢磨起许多的事情来……
禾巧见陈叫山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屋顶,便也住了口,陈叫山仍是望着屋顶,禾巧便知道陈叫山又神游其外了。(.)
“你好好歇着吧,柳郎中说,这伤口得慢慢养,急不得……”禾巧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
陈叫山“嗯”了一声,待禾巧走了两步,陈叫山又说,“禾巧……”
禾巧转过身来,眼睛大大亮亮地看着陈叫山……
“谢谢你……你有空过来坐坐,陪我谝谝闲传……”陈叫山躺着,目光斜上而来,透着一份恳切……
禾巧却说,“我不来了,跟你说话累,你老走神……先好好地养伤吧……”
禾巧出了门,取过油纸伞撑开了,走到细密的雨中了,看着雨珠在伞沿上滚跌着,竟想想地笑,一种得意与满足,犹然于笑颜……
禾巧出了西内院,朝布衣房走去,一路上想着许多的情境,一时想得有些愣神,杏儿从布衣房门口猛然跳了出来,惊得禾巧一脚踩到了一个小水坑里。
杏儿一下钻到禾巧伞下,挽着禾巧的胳膊,朝布衣房走去,歪着脑袋,看禾巧的脸,“聊这么久啊,都聊了啥?”
禾巧见杏儿那歪着脑袋时的怪怪眼神,料想她又要说许多的话来,便将伞柄一拧,伞盖一旋,伞沿上的水珠子,就飞到了杏儿的脸上,“啥都聊呢,你想听啥?”
两人嘻嘻地扭打着,一步跳到了屋檐下……
禾巧和杏儿在布衣房里低声聊着,不时一阵嘻哈之声,房间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雨越下越大了些,雨点打在瓦上,滴在榄坎上,落在小水坑里,各种的声响汇聚起来,禾巧和杏儿的笑说声,便在雨声中若隐若现了……
在这雨声夹杂中,夫人的客房内,此刻却呈现着另外一种气氛reads;。
魏伙头和杨翰杰,分坐在长条桌的两侧,桌上堆着一堆的账册、粮簿、单据、书卷,夫人坐在长条桌的尽头,犹如一佛。
魏伙头不时地朝手指头上吐了一些唾沫,以便能翻页利索,看一看,翻一翻,取过毛笔,蘸了墨,又在纸上划拉几笔。杨翰杰则身前摆着两个算盘,一大一小,左右两手,齐齐开工,这边“噼哩啪啦”几声,那边“啪啦噼哩”几响,这边“哗”地一推,复零状态,那边“呼”一捋算盘珠子,手指翻飞间,个别算盘珠子竟“滴溜溜”地转动了起来……
魏伙头将一张纸条写好,递给了夫人。杨翰杰也将一张纸条写好,递给了夫人。
夫人两下接了,左右手各拿一张,转头各看几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好了,差不多也就行了……谁也不惟愿逢上年馑不是?老天爷下了雨,年景就转过了,来年风调雨顺,啥都不愁喽……”
禾巧来到了客房门前,从门缝里看着夫人,腰一弯,正准备走过去,夫人却喊,“鬼丫头,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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