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者往往不可得兼。北魏前期,百官无禄,入京居官的士人失去了宗族乡里的依托,生计窘迫。郑羲至京,“历年不转,资产亦乏”;卢义僖在乡,“有谷万石贷民”,入京后“
虽居显位,每至困乏”。太和改制后,随着名家大族的大部分成员成为“显宦”后,“双家制”的重心便逐渐由乡里转入城市,官俸也开始成为家族的主要经济来源。北魏后期,
范阳卢氏中居于京师者即有百口之众,裴植出为刺史,“自州送禄奉母,及赡兄弟”[31]。在这种背景下,世家大族与乡里的隔膜日深,关系渐远。当北魏末年战乱突然袭来之时
,许多久居显宦的大族已失去了乡里的缓冲。赵郡李奖“阖门百口,同居京洛,既被羁系,无由自拔”[32];弘农杨氏“举族百口无以自适”[33]。
四、官学与私学:北朝世家大族的家学门风
儒学继世,经术传家,通常被视为北方世家大族的一般特征;前辈史家于南北学风之异同亦多精辟之论[34],在此,仅就北魏官学与私学的消长及其与现实政治的关系等问题略作
阐述。
魏晋时期玄学的兴起有着明显的地域色彩,在洛下公卿以虚咏竞扇的同时,河北大族则笃守汉代以来的学术传统,学风古朴而保守。永嘉之乱后,随着河洛名士的南迁,玄学在北
方几乎完全消失。
北朝儒学上承汉代经学,重视章句训诂,已为史家所习论,即所谓“北学深芜,穷其枝叶”[35]。值得注意的是,汉代经学中一度绝响的谶纬占候之学在北朝又重新得到了复兴。东
魏年间,李兴业使梁,主客问答称北方郊、丘规制用郑玄义,参以纬书《孝经援神契》,为朱异所非[36];《颜氏家训·勉学篇》谓北朝“俗间儒士,不涉群书,经纬之外,义述
而已”。如果重视章句训诂乃是学术传统的承袭,那么谶纬之学盛于北方,无论“俗儒”,则与北方的社会政治环境有一定的内在联系。
北魏初年汉族士人中得以贵显者,多兼通谶纬之学,燕凤“博综经史,明习阴阳谶纬”[37];许谦“少有文才,善天文图谶学”[38];崔浩“少好学,博览经史,玄象阴阳百家之
言,无不该览”[39];高允“博通经史,天文、术数,尤好《公羊春秋》”[40]。拓跋鲜卑以草原民族入主中原之初,与汉文化隔膜甚深,相对于深奥的儒学典籍和礼仪,谶纬占
候更为浅近和实用,因而也最容易为鲜卑统治者所接受。这一时期的记载中,常常见到行军征战中用汉人占候风角、卜测吉凶或名士广引图谶取昧魏主的事例,这是北魏前期拓跋
鲜卑与汉文化的一种较低层次上的结合。对于北方大族而言,明习谶纬占候之学,是博取仕途功名的重要手段,尽管他们内心对此道并非笃信不渝。直到北魏后期整个社会的汉化
程度已大为提高的情况下,纯粹以儒学至显的名士仍极为罕见,孙惠蔚六世“以儒学相传”,通《诗》、《书》及《孝经》、《论语》,明《易》、《礼》及《春秋》三传,自太
和初入仕,二十余年,“久滞小官”;至孝明帝时方为光禄大夫、济州刺史。《魏书》谓“魏初以来,儒生寒宦”,唯有“孙惠蔚最为显达”。[41]孟信“颇传学业”,常言:“
吾家世传儒学,而未有通官,当由儒生非世务也。”[42]
与章句谶纬治学风行的同时,汉代经学中师徒延受,弟子相承的传统在高门大姓中却一度绝迹。北魏初年,赵郡李孝伯、渤海高允未达之时,都曾居乡教授;及至通显,此业遂废
。在此之后,河北高门中延徒受业者罕见其人。自太武帝之后,私学在北方一度受到严格禁止。太平真君五年(444)诏,“不听私立学校”,“违者师身死,主人门诛”[43]。这一
诏令的颁布,是当时佛道之争的间接反应,并与当轴的“天下第一盛门”崔浩有着直接的联系。北魏一朝,国学虽屡有兴废,却始终无讲授之实。北魏前期,中书省和中书学是名
门大族的翔集之地,中书博士是汉族士人所历最多的一个官职。《征士颂》中详尽描述了被征诸士在中书省中上预朝会、下谈公务等种种活动,却丝毫不及讲诵传授这一中书博士
的主要执掌。《魏书·李郁传》称:“自国学之建,诸博士率不讲说,朝夕教授,惟郁而已。”在这种背景下,中书博士一职逐渐成为世家大族的迁转之资。在太和改制后,国学
不立的状况仍没有很大改观,《魏书·宣武帝纪》载建昌元年夏四月诏云:“迁京嵩县,年将二纪,虎闱阙唱演之音,四门绝讲诵之业。博士端然,虚禄岁祀,贵游之胄,叹同子
矜。”[44]
私学之禁与国学不立,与鲜卑民族的文化水平固然有一定的联系,而身居高位的名家大姓,也负有相当的责任。陈寅恪先生指出:魏晋之后,“公立学校之沦废,学术中心转移于
家族,太学博士之世业变为家人父子之世业,所谓南北朝之家学者是也”[45]。十六国至北魏前期,河北大族对于土地和人口的控制并不十分稳固,政治权势也不够稳定,时隐时
显,或兴或衰。比较而言,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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