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明五年,那个叫卓四明的中年人自削爵位,辞官,隐归映秀镇,同年神庙内堂水神澈代大神官上表朝廷,为其请尊号:“帝师”。
天下依然太平。
第二年的暮春四月的三河郡,入海口的潮声响彻天际,水气氤氲,白雾漫漫弥散在在河道旁的青青观丘之上。空幽然全身缩在那宽大的白袍之内,看着身后正匍匐于地磕头行礼的百姓,又想起这些天来听到的那些传闻,觉得这水雾侵衣,倒真有些冷了。
于是她中断了这一次巡谕之行,从三河郡赶回了西陵山。山依然如她离去时那般青翠,只是那林间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得比平时欢上许多。
坐在轿中的空幽然秀眉微皱,她知道若是在平日里,庙中子弟勤于习武颂经,鸟儿们倒会安静。今日这鸟儿鸣叫听在她耳里再也不如以往那般悦耳,因为这似乎预似着一些什么。
轿子停在了那伸上山巅庙宇的长长千级石级之下,空幽然揭帘下轿,冷冷看着空荡荡的石阶上那正在扫着灰尘的僧人,问道:“庙中人呢?”
那僧人见是大神官回山,面上却不露欣喜,反带上了几丝犹疑不安之色。
空幽然知事有不妥,回头向侍女吩咐了一声,双袖一振,便飘飘然沿着石阶急掠而上,势若鹤之将飞,不一时便到了山顶,只见庙间只有一些老僧在无助颂经,其余之人却不知往哪里去了。
她目光扫了四周一道,便向庙后自己最熟的那潭寒水掠去。至寒潭,她轻轻揭开梅树下一层草皮,打开一个暗板,从里面抱出一个浑身血污之人,回了自己房中。
她静静地看着那人血肉模糊的胸窝道:“师父,您胸腑受重创,徒儿无能,救不了您。”
水神澈勉强睁开双眼,牵动着嘴唇咧了一下,似在微笑一般。他示意空幽然取了钵水来,艰难地在钵沿上抿了两口,叹息着向后倒下,吃力说道:“藏了八天,你终于回来了。”
“庙里的人呢?”
“被他带走了。”水神澈有些神经质地笑着。
“他是谁?”字方离唇,空幽然便知道自己其实没必要提这个问题。能在这西陵山上伤了神官之首的水神澈,逼得他在梅树之下藏了八日,轻轻一句话便将庙中高手尽皆带下山去,除了那个被庙中众人奉为神明一般的知秋一叶,还能有谁?
“他想做些什么?”空幽然扶师父躺好,轻轻将手指点在他胸腹之上,净光纤纤裹住那创口。
水神澈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这年青女子,忽然说道:“对不起。”
空幽然眼也未抬,说道:“不用。”
水神澈有些激动说道:“将死之人了,这才发现,当年我将你抱下西陵送入山村,便不应该再把你抱回来,还要传你初禅,又刻意隐瞒你的身世。其实这心里便是指望你能厌恶他,憎恨他的行事,好让将来有朝一日你能代我出手阻他。我为了一己之是非如此不择手段,这般行事,与知秋又有何区别?”他愈说愈是激动,胸腑间被空幽然勉力虚压着的创口又渐渐渗出血来,却根本没注意到这位女徒面上根本没有什么讶异之色。
水神澈看着面前的女子,忽地低嚎道:“就当我这十年来用的都是无用功吧,日后你不要与知秋为敌,他是你的父亲。”
空幽然皱皱眉,叹口气道:“何苦一定要说出来呢?”
水神澈吃惊地望着她:“你早就知道了?”又惨惨笑道:“也是,这世上像你父女这样天才的人物,又能有几个?”
“既然你已知道自己身世,为师也就无须多言,知秋一叶便是你的父亲,我死之后,这神庙之事你多问问他就好了。”
空幽然听着这几句话,有些厌恶地转过脸去,静静说道:“为什么你们总是这样,以为他是我的父亲,或者您是我的恩师,便可以一句话决定我如何去做吗?”
她看着奄奄一息的水神澈,静静说道:“有时候我也恨您,因为我被您欺瞒着。但有时也不得不承认,您的方法很奏效。”
水神澈一脸惊诧,异道:“空空吾徒,你意欲何为?”
空幽然低下头去说道:“我不喜欢肮脏的东西,尤其是京里的那些事情。我知道里佳恒亲王一族被逼走西山,成为当今的龙家,还有疯三少被赶出宫门,流浪至红石,都是他一手所造。纵使有千般理由,我也见不得这些。或许真是您传我那本书让这处太过爱洁了吧。”她轻轻将右手覆上自己胸口。
“可他毕竟是你生父。”
她讥讽应道:“或许世人意我怜天下人,必然多情,其实哪知初禅静心,哪里还有情字可言?”
水神澈一脸惭容。
“还望水师告诉徒儿,知秋先贤为何与您冲突,而庙中高手又被他带去何方了?”
水神澈忽地紧闭双唇,不再言语,空幽然也不逼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静如止水的目光终于如层纱渐叠一般压地重伤之余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喃喃念道:“去了映秀。”
“映秀?”空幽然瞳孔微缩,“帝师卓四明!”
水神澈眼中带着无尽悲哀地望着她道:“又是一场大厮杀。”
空幽然听见那个名字,也自动容。水神澈见她无言,有些担心说道:“你千万不要去试图阻止此事,相反……”语音渐冷,“若你执意要去,只可守在映秀北向,拼死堵住卓四明的出路。”
空幽然不解他语中之意,疑惑问道:“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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