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渤澜河边的草枯了大半,黄色的枯草在草原凉爽劲急的晚风吹拂下波浪式的起伏。十余丈宽的渤澜河面,河水哗哗向东流去。马蹄声响,一队轻甲骑士沿着渤澜河畔逆流向西疾驰。这队骑士身上铠甲色泽灰黑,皮铁兼备,除却前胸等要害处缀以铁叶甲片,颈部、手腕以细铁环结成练甲防护,其余部位俱以皮革制成,形式简约,好似一层皮套紧裹在骑士身上,与本朝铠甲传统风格参差仿佛有八分相似,又似乎沾染了些赫帝斯蛮族风格。马上骑士执矛引刀,身上都斜跨着一张漆成棕红的马弓,鞍边两韐羽箭,正是北镇军轻甲突骑标准装束。
数十骑直踏入河滩浅水,群马奔驰,钵大的马蹄踏得白水乱溅,一片溅露飞珠,几只水鸟惊起高飞,盘旋空中惊惶鸣叫。
“骑尉,已到莫然滩了!”
常虎臣勒马停缰,霹雳豹嘶鸣止步,雄健的前蹄挺立重重踏在河水中。极目远眺,暮色中天地一线,突霖河至此微转了半弯向东南延伸,源头恍似一道银线深入西北莽莽草原渐至虚幻。他纵马扬弓,开弓满月,矢急如流星,弓弦声动群鸟哀鸣,一只水鸟应声坠下。纵马追去,霹雳豹人立跃起,常虎臣猿臂轻舒马鞭一挥,在水鸟尚未落地前卷了过来,引来一阵喝彩。
“骑尉好本领!这般骑射功夫莫说北镇军中,就是大草原上亦无几人及得。”身后一个汉子大声呼喝,四方脸面容粗犷,颔下留着猪鬃似粗硬的短须,正是渤澜卫派来引路的百户韩冲。几日军旅磨练让常虎臣沉稳许多,对他恭维一笑置之,马弓实非他所长,莫说草原上游牧蛮民,就是骁骑、神臂二营中也有许多将佐精擅骑射,非他所及。常虎臣拨转马头,将手中水鸟抛给韩冲道:“将这水鸟烤了,今夜就在此地扎营,兄弟们四下散了,多打些野味来!”
骑士们纵声欢呼四散开去,羽箭纷飞,天上河边的水鸟、野兔可就倒了大霉,平白遭致无妄之灾。一行人马在河边安营扎寨,就着战刀河水将猎物剥洗干净,洒上带来的椒盐调料,架在火上烘烤。大只的黄羊被烤得金黄,丰溢的油脂滴落火焰上一阵暗蓝,发出“滋滋”声响,香味诱人。
“骑尉,请!”韩冲斩下一支烤好的黄羊后腿递给常虎臣,解下腰间的葫芦打开,举到鼻端深深吸了一口气,品味良久方才放到嘴边唆了一小口,见常虎臣奇怪地望向他方才讪然笑道:“骑尉莫怪,我老韩就好这一口,不然也不会这许多年还是个挂名百户!”
常虎臣抢过他手中葫芦猛灌了一口,眼珠一亮,“酒?老韩,好大的胆子!督帅军令森严,你还敢带着酒出来巡哨?”韩冲抢回葫芦,宝贝的藏在怀中道:“军中禁酒本是怕士卒饮醉误事,但迁北这鬼天气!你们三大营不常在野外还好,渤澜卫可是北边的北边,当真冷出鸟来,不喝几口如何抵挡得住?历来是睁只眼闭只眼!自韩千户以下哪个不好几口?”
“莫胡寻借口!督帅禁止临敌、巡哨之际饮酒,又未禁你回城不可饮酒!老韩,你姓韩,韩千户也姓韩,可是你亲戚?”韩冲“嘿嘿”低笑道:“你倒会猜!若论辈份我还是他嫡堂族叔!”
“失敬!失敬!”常虎臣双眼诧异圆睁,向着韩冲连连抱拳,“不想你还是督帅长辈亲戚!”渤澜卫千户韩章述之妹嫁与顺化侯徐伯苍为妻,韩冲是韩章述族叔,算来自然长了徐伯苍一辈。韩冲往火中添了块木材,拨动火堆,炭灰爆裂闪出好大一个火花,“迁北姓韩的基本都在这渤澜卫中,哪个不沾亲带故?前天中了一箭那个韩德比我小了五岁,可是我爷爷辈的人物!大前天中伏那次,死伤十五名兄弟就有我两个堂弟一个族侄。”
韩冲“嘿”的一声叹道:“迁陵两路之民多半是熙宁年间迁来的,长不过二、三代,短则三数年,我韩氏一族却是不同,自世祖武定年间出关,繁衍生息至今已十代有余,男丁过千人。关外之地朝廷可弃之如鄙履,却让我姓韩的一大家子人哪里去?这迁北之事姓韩的不出力谁还出力!”常虎臣却未料到韩冲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沉默良久,正色抱拳道:“失敬!”语句与前句相同,话中意味大是不同,少了捉狭多了几分郑重。正经不到片刻,又挟手将韩冲怀中葫芦抢出,仰头灌了一大口,笑道:“不过有好东西还是要大家同享的!”将酒葫芦向火堆另一边士卒群中抛去,大喝道:“韩百户赏你们的!小心点喝,人人有份!”“谢韩百户!”“谢骑尉赐酒!”二狗借住葫芦大声高呼,士卒们你争我夺,掀起一阵热潮。
渤澜河水将平整的土地划开两半,渤澜河北一片枯草,黄草漫天恍似无边无际,直延伸到五连山下,中间广大地域尽是黑土莽原水草丰沃。向东、向北俱是连绵无尽的深山老林,耸立连绵的五连山脉恍似一支大臂将莽原回护怀中,西侧直通莽莽草海。河边肉眼所及处,本来不多的树木被尽数砍伐一空。河南除却靠近河岸一箭之地,时可看见井然有序的阡陌农田、村寨人家,开垦好的土地。只是如今正如死一般的沉寂,屯民大多已撤入遥城之内,或者远避到突霖河南,十室九空。
对岸枯草原上这几日时有少数蛮骑出没,远远的枯黄间有时看见点点灰白,那是南下蛮族部族支起的营帐。入夜之后,草原上亮起星星点点的篝火,微弱的火光在漆黑的天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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