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了。
阴霾的雨水气息,在曦晨洒下阳光下,散得一干二净。灼灼红日,刺烫着皮肤,让人口干舌燥。
人心浮动。
一千人将小声道:“番将军到了吗?”
非议,是为谩军之罪,要杀头的。千人将明知这一点,故绕个弯子问话。
另一千人将答道:“我这一路过来,没有看到。奇怪,老将军向来早起,无论睡得多晚。”
王贲一锤定音的话从帐幕外传进:“番老将军去魏境大梁求援了,今日军议不会来。”
掀开帷幕,王贲环视众将一眼,各种不安、不满、不信任,一一在酝酿,尽收王贲的眼底。扫过多年常伴征战的鲜活面孔,王贲心头一暖,心道还是军中好,坦然而诚实,没有朝廷上的尔虞我诈、笑里藏刀。
王贲:“放心。这里还有我王贲。今日之战,你们只要跟在我的背影之后。”
“大将军!”“大将军!”“大将军!”
将领们一个个热泪盈眶,多年羁绊,扯动心肠挂泪痕。
“我们誓死追随大将军!”“誓死追随!”
一路将尽,有伴同生共死,倒也不枉了。
王贲回忆起十五岁参军之时。
世代贵族参军之前,要先成家。王贲也不例外。在家族安排下,和一个从不认识的女子结婚。后来又有了儿子王离。
一切,都按家族的安排,似乎这辈子的轨迹就是如此。人上人的贵族生活,在仰望着眼中羡慕,在王贲眼中则是单调而乏味。
王贲一时迷茫了。再次出征,不到二十岁的王贲,已是五千人将。麾下五千骑,个个装备精良,武艺超群,弓马娴熟,这是一支由亲兵近卫打造的精锐,虽五千之数,蹂躏数万六国之军,轻而易举。
而这一阵,对手才是初次上战场的五千户籍兵,结果显而易见。这些户籍兵是看守粮的。但精兵置于前线、骑兵包抄粮道,是再常规不过的战术了,没什么好议论的。
但意外出现了,一支千人的秦军户籍队伍,抢先一步讨取了敌将首级。那为首的千人将,便是李信。
初次见面,其实是第二次见面,因为第一次印象太淡薄。李信的队伍,穿着可谓破烂,队伍里连一套简易盔甲都没有,麻衣划破之处,沾着红红的血迹。风尘仆仆,泥泞和污渍沾满了他们的脸蛋和双臂。
简直是一群叫花子,李信则是这群乞丐的头头。叫花子看衣甲鲜明的贵族,一个个难免自惭形秽。敏锐的李信,立刻察觉到队伍的变化,为维持士气,挑衅道:“你们骑着马还来得那么晚,路上迷失了方向吗?四条腿还不如我们两条腿快!”
一旁的番阳阴沉着脸道:“你说什么?睁开眼仔细瞧瞧,这可是王家的队伍!我们只要出一百人,就能将你们全打趴下!”
李信:“我当然知道你们的身份。特别是你,”指着王贲,“升得真快,已经是五千人将,离将军才一步之遥了。上个月还是千人将的说,有贵族的后门走,真是方便。”
番阳大怒,把枪一指,喝道:“臭小子,你找死!”
王贲喝止道:“别胡来。攻击友军,是杀头之罪。”转头看向李信,打量着对方,“你到底想做什么?不会只是表达不服气吧?”
李信竖起拇指,比划道:“我叫李信。王贲,敢不敢比一比?前面不远就是敌军主将的大营,有两万人。我们比比看,谁先取下敌将的首级。”
王贲有些无语,更多是疑惑,心说你这自信是哪里来的。评估着这支破烂队伍的潜在实力,目光一扫,落到李信身后的羌瘣身上。
王贲心道:“这个家伙,要比李信还强...原来如此,队中有高手,难怪有底气。”
仔细观察,发现羌瘣没有喉结,相貌清秀,手脚偏纤,王贲心中起疑,再仔细一看,发现羌瘣呼吸的起伏有阻,应是用布紧紧缠住了上半身。这是一种搜寻敌将目标,是否暗中内穿宝甲的眼力,王贲受过这方面的专门训练。
女人?!...女人为何会上战场?
战场,是个无规则、零道德的混乱之地。对于女子有一大弊,便是一旦一次失手,首先贞洁必丧,然后,是一连串难以想象的折磨。要么这女的强到逆天,要么等待非人的结局。这个女人,出现在李信身后,意味着抱有这种觉悟了?还有,李信这支队伍,总感觉有什么在特别吸引王贲的气质。
而这一次比斗,结果,王贲居然输给了李信。比斗输了,但眼里这片黑白而单调乏味的世界,忽然出现了新鲜的色彩。原来,通过自己努力,而非仰仗家族之势,摘取胜利果实,才是真正值得回味的事,哪怕是在一旁看着。
王贲一改之前的作风,回绝了家族的推荐和精锐亲卫,专门挑起重任,选难度大的目标攻取,因功累升,做到了大将军,独领一军。
一日,番阳递来一份名单,张望帷幕外边后,小心道:“这是家主大人安排的人,全部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还请少主设法安插在军中。”
王贲皱了皱眉道:“不,这几个都是将军的位置。将军之位,需奏请大王。”
番阳劝道:“眼下我军大胜,可伤亡亦重,临机委以重任,相必大王那边也不会说什么。”
王贲断然拒绝道:“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是我,父亲是父亲,而我只听命于大王。”
之后,传出了王贲与王翦父子不合的流言。
人的路,由自己选。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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