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逸尘在车上盘腿僧坐,温温笑着细细回味方才这小女儿的一句话,不过寥寥数语而已,却难得叫他能有份好心情。这一个冬天总算熬过去了,无论是仿佛遥遥无期的寒冷,还是从大行皇帝的死,再到太子的登基,这样大的事情皆发生在了冬天。
生身为人的困惑是什么?
最大不过生死,两个帝王的交替,老的死去,新的顶上。
承丰帝一生英明警觉,身边并没有特别心腹掌权的太监,宫里的大太监们知道玉逸尘将上任,皆来投诚问好。于是,他又多了许多干子干孙。
但大内宫城中这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宦官宫婢中,那哀哀切切即将退到幕后的宠妃们当中,是否有人也曾思考过那样一个问题:我从何而来,向何而去。又为何而来,为何而去。
至少,玉逸尘自己是不会思考这个问题的。
他头戴无翅高幞,怀中抱着拂尘,站在垂拱殿内龙椅一侧,眉扬目凝,唇角噙着一丝冷笑暗忖道:我这样的人,无所从来,亦无所去,地狱就是唯一归处!
新晋位为圣人的王翎几乎冻脱了层皮去,而玉逸尘自己也好过不到那里。无比繁琐的祭祀仪式到安葬仪式上,他抱了拂尘冷眼站着,心中唯能叫他涌起些暖意的,便是上元节夜里,那女子带着股子热气,对着书本的笑容。她沉浸于一个遥远荒唐的,酸秀才们用想象堆积起来的世界中,在那世界中躲避着生活中琐碎却又无尽的烦恼,并因此而由心而发一个不带一丝悲伤与愁闷的笑容。
他回忆着她的笑容,并她仅与他言说过的几句话而撑过了这个冬天,撑过了两位帝王的新旧交替。
当宫中琐事尘埃落定,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要赶来看她,就仿如只要看她一眼,这个冬天的寒冷就会及早过去一样。
春天终于到了眼前,当他那府宅中的繁花盛开时,他总得想办法把她诓到府里去,与她同赏,此春才不算白白交付。
而这一头,贞书叫他闹的没头没脑,回铺子翻了日历,才知今日竟是三月初三。她如今一天到晚守在装裱铺子里,头一回竟有了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感觉。遂在柜台上闷闷趴着,翻那大唐西域记。
三月初十这日,宋府来人言说老祖宗钟氏身上怕是不好了,要叫二房也赶回去。宋岸嵘下了铺面门板,携家带口回了宋府,就见三房宋岸远也赶了回来,与他一房的陆氏也皆在随和居院中站着。
苏氏携着几个女儿到了正房,因内里秽气难闻,遂将贞怡与贞媛留在外间,独携了贞书进内屋。
钟氏此时已不能识人,倒叫个贞秀收拾的整整齐齐在炕上躺着。苏氏坐在炕沿上亲唤了一声:“老祖宗!”
钟氏半晌无言,忽而睁眼瞧了眼苏氏,阖了阖嘴。苏氏俯首细听才知她问的是:“贞玉来了没有?”
苏氏暗道:我的贞秀累死累活扶侍你到闭眼的时候,心里放不下的竟还是贞玉。
只是她也是心软之人,见钟氏眼中再无往日的盛气凌人,反而满含着委屈的希冀,便柔声安慰道:“就来了,就来了!”
不一会儿,外间一阵喧闹,小腹已然微鼓的贞玉冲了进来,爬在炕沿上哭道:“祖母!”
钟氏手寻着握住了贞玉的手,半晌无言。陪嫁的苗妈妈此时也跟了进来,张了双手道:“都出去,都出去,让老祖宗和二姑娘呆会儿。”
贞秀抢上前道:“我要在这里守着老祖宗,不能走。”
苗妈妈个子比贞秀高些,堵到她眼前冷冷言道:“四姑娘,如今不是你献奸的时候,趁我好说话快快儿的出去。”
贞书见此一把扯了贞秀出来,外间贞玉所带几个丫环皆将她们轰到了正屋门外院中,才一个个将门都把守好了盯着院中众人。宋岸嵘不知她们何意,上前道:“如此大事,若老夫人身上不好,先要穿上衣服才行,怎能将守着的人都驱出来?”
丫环秋春尖声道:“二老爷,这屋子里是有贼的,听吕妈妈说,老祖宗几个家当都叫贼搬光了。如今我们姑娘回府来,就是为了要揪出这偷家的贼来,您也请到院子里好好呆着呗。”
宋岸谷上前拉了宋岸嵘下来道:“二哥平常最不肯出头的,这是要做什么?咱们只看着就好,莫再张嘴。”
宋岸嵘悄声道:“毕竟她养了咱们一场,不能叫她光着身子走。”
宋岸谷摇头,仍到一边站着去了。
不一会儿贞玉跨出门来,站在台阶上指了众人道:“你们中谁挟制着不肯告诉我祖母病重的,竟瞒的纹丝不露。”
沈氏每回都只在院外问安送饭递药,在前贴身伺候的只有贞秀一人。此时众人皆将目光投到贞秀身上,贞秀掩面道:“我何曾瞒过二姐姐,每日里不都有婆子去侯府送信,是你说有孕在身怕沾上死气……”
那苗妈妈下来疾扇了贞秀一个耳光道:“倒还会说嘴了。”
苏氏见自己女儿叫人打了,如何能受得了。上前堵了苗妈妈道:“虽妈妈是个老人,她们却是姑娘,这府里的姑娘还轮不到妈妈来训。”
贞玉指了贞秀道:“给我狠狠的打,老祖宗一点体已都叫她盗去了,不打她打谁?”
陆氏忽而响亮了声音道:“吵什么吵?一家子不嫌丢人么?如今老人还停在炕上,就要打起来?”
说摆推开众人上了台阶,那几个丫环还要挡她,叫她抓鸡子儿一样扔到了两边,进门时钟氏已经在咽气。陆氏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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