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明堂笑道:“回太子爷的话,借了白借,不借白不借,白借谁不借,如今既要清,我得奏明一句儿,八爷自己还借着二十万库银,还要代人还钱,这清理亏欠,到底是真清还是假清?明堂愚鲁,求太子爷开导我这个倒霉的探花!”
众官听了一阵骚动不安,有人便“叹”道:“唉!谁叫咱后头没个阿哥呢?”
还有的说:“这边逼我们还钱,那边阿哥借钱代人还钱,这亏欠清到几时才能账银相符?”
这个说:“我也还钱!明儿找三爷拜拜门子!”
那个说:“三爷要你这账花子做什么?还是找八爷!”一时间七嘴八舌,什么风凉话全有。
“不要讲了!”四阿哥冷冷喝道,“爷一不做二不休!皇子欠债和户部官员一体清理!”
王鸿绪本来是无债一身轻的人,没料道被个刺头儿尤明堂连垫钱的八阿哥也咬得头破血流,一肚皮的不自在,扬起苍白的脸起身一揖,问太子道:“臣要谏太子一本,不知是这里说好呢?还是下来背后说的好?”
“你说吧!”太子一听是八阿哥代付欠金,心中陡起警觉,一笑说道:“我并没有要背着人讲的事。”
“那好!”王鸿绪又是一躬,赔笑道:“太子爷您借的四十二万银子何时归还?”
乱哄哄说七道八的人都住了声儿,犹如湍急的河水突然被一道闸门堵了,上游的水无声地愈涨愈高,憋得人人透不过气来。太子在众目睽睽下不安地动了一下,喃喃道:“我借过库银?是几时借的?有这事儿么?”
王鸿绪一脸好笑,步步逼上来,说道:“是何柱儿带着毓庆宫的手谕来借的,太子爷好生想想,有没有买过庄园、宅邸、花园什么的?”
一语提醒了太子,买通州周园可不是花了四十二万银子买的!但到手经营三年,又填进去五六万银子,已修得行宫一样了,如何割舍得?太子万没想到绕来绕去,头一炮竟打在自己头上,不禁大怒,但他素有涵养,红着脸,竟自站起身来,说道:“好……好嘛!我……我起头儿,先还这四十二万!老四,你们接着议,我还得进园子给皇阿玛请安呢!”说罢一径拂袖而去。
看着太子离去,官员们面面相觑,愕然不知所措,那王鸿绪却没事人似地款款坐下,“噗”地吹去了邻座尤明堂弹过来的烟灰。
四阿哥不动声色地说道:“今儿就议到这里,大家回去打点打点。皇上的圣谕说得明白,库银一日不清,爷断无罢手之理!无论太子、阿哥,还是诸位,都应体念圣心!”
“太子那里要去说。”胤禛沉思着,“办成一件事本来就难,不可灰心!昔日永乐皇帝起兵,进攻南京船行无风,有畏难之心,周颠子说,‘只管走只管有风,若不走,一世也没有风!’这是哲言啊!永乐若不是听从了这话,明史只怕从头到尾都得改写!”
四阿哥想好后就立即赶去找太子说说,二人促膝谈心,其实说服太子卖园子还债,四阿哥并没有费多少唇舌,事情明摆着:太子不还钱,十几个欠债的阿哥们谁也不肯出血还债。差使砸了,康熙仍旧是要拿太子是问的。太子恼怒的是王鸿绪仗着八阿哥的势,在自己面前不留余地,毫无人臣之礼,而自己夹在皇上和群臣之间,既是臣,又是君,既不像臣,又不像君,稍有不是,就要遭到皇阿玛申斥;略有一个不当,就会被群起而攻之,这个太子当得徒有虚名,实在没有兴头。
第二日一早,太子带了毓庆宫随行侍卫、太监打马一径往畅春园来,到澹宁居时,天色刚明,李德全带着几个太监,在清扫院落,有的擦窗玻璃,有的在熄灭屋檐下的宫灯。太子躬身走进澹宁居,见康熙盘膝端坐在炕上,下边马齐、张廷玉、佟国维依次立着,下边还跪着一个官员正回奏事情,便默默打了个千儿请罢安,侍立在旁。
“据施世纶所言,听来令人心寒!”康熙没有理会太子,只转脸对着三个上书房大臣说道,“拨了十万石粮赈济凤阳灾民,仅有两万石粮能入饥民之口,这还成什么体统!贪风横行竟至如此,百姓何以聊生!”
佟国维一笑,说道:“施某所奏,只是一时一地所见所闻,皇上也不必过于焦虑。奴才回去就发文,叫安徽巡抚查处!”
马齐却道:“要真这个样儿,不但皇上,就是奴才,心里也觉得下头太没有王法了!依着奴才见识,暂停赈济为好,不然,得多少粮食才填得满这个坑?”
张廷玉素来恪守“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箴言,极少多口的,听了马齐这话,忍不住说道:“要按马齐说的办,将要激起民变,万万使不得!”
“奴才愿请命前往!”跪在下面的施世纶叩头道,“三年之内,如不能将凤阳府治得夜不闭户,请万岁爷治奴才欺君之罪!”
康熙“嗯”了一声,挪动一下身子,说道:“粮食还得赈,凤阳这地方民风刁悍,万一出事,国家兴军,用粮岂不更多?施世纶仍旧去户部,跟着四阿哥在户部清理亏欠,这件差使,比凤阳的事要紧得多。有太子和四阿哥坐阵儿,朕就瞧你们的了。”
“皇上!”施世纶连连叩头,说道,“奴才只是一郡之材,恐难当其任,有伤主子知人之明。”
康熙点头叹道:“朕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有朕在,无论怎样,朕都替你做主。你不必害怕,小人们害不了你!”
施世纶苦笑道:“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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