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自己无力地抱紧了母亲。她还在读着高中,即便想要辍学工作带着母亲远离父亲,一个连本科学历都没有的女孩也是无法凭一己之力让体弱的母亲安稳生活的。
她只能先努力考上个好大学,把自己的路走好之后才能考虑接下来的对策。没能力没经济基础的话,说什么想独立想抗争都是可笑的任性话,只能把本就摇摇欲坠的家鲜血淋漓的伤彻底撕裂成不治之痛。
在母亲的病床前,女孩努力笑着为她打理好一切;等商盈在辗转反侧中终于入睡后,她才一个人偷偷跑到天台上吹起了夜风来。
这套房子的所在着实是个好地方,天台上能看见的夜景是全市独有的一份动静皆宜——明明建在市中心,却能有郁葱葱一片树林里散落的几栋复式小洋楼;近是极静的虫鸣,远是华灯初上的城市之夜,射灯含着强光横扫过大半个夜空,直把那些透亮的玻璃幕墙照得宝石珠玉一般满目璀璨——
那片繁华该属于母亲才对。她是个最最喜爱热闹的人,工作上要强得很,平日里也从不会落下了玩乐。现在她却只能被困在家里,像折了翅的飞鸟一般。
兰声把脸埋在了手臂里。
假如一切能重来,假如母亲能健康,假如商盈不必在如日中天时倒下,假如父亲没有变成沉溺于股市的赌徒败尽家财……她想看见,想看见母亲能够像以前那样在阳光下如高傲的女王般自信地笑着,眼眸明亮,脸颊红润——
‘你的话,是可以的哟。’
有着绿色眼睛的雪白猫儿声如银铃,迈着比呼吸还要轻柔的脚步软软地靠在耳边,‘等价交换就可以了。用你的健康换生母的健康,用你的寿命换她的寿命——你的运气已经比常人好得多了,最起码别人连换都不能呢。’
等价交换吗。兰声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猛地抬头,却发现那猫儿已不在了。
等价交换就可以了。所以……
“唷,兰大小姐!”
女孩被来人的声音惊得手机险些从指缝间滑落到地上;她险险回过神来,抬头看见理着平头的大男孩敲了敲门抱着一袋苹果从门口钻了进来,“头发更卷了啊,跟那些外国人似的!这下连烫都不用了,天然卷!”少年用脚把门关上,脸上的笑一如既往地灿烂而青涩。
“平哥!”兰声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小头发笑了,“确实连烫头发都不用了,以后哪个爱漂亮的想要卷发我就告诉她,打打化疗药做做放疗就行了。”
“哈哈哈,好建议,连基因都能改了,‘纯天然羊毛卷’!里的笔记复印件放在桌子上,然后拉开凳子开始削起了苹果,“最近乐乐他们又干了傻事,抄作业抄到了会长头上把贾老头给激怒了,结果参加复赛的机会给搅黄啦。”
“干嘛要这样做啊?”女孩用牙签扎起一块苹果,“明知道贾老师脾气不好……”
“侥幸心理嘛,你知道的。”少年收拾了果皮和小刀,自己也猴儿一样咔嚓咔嚓啃起了水果,“阿兰,高三你可怎么办?”
“凉拌!”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很欢快,“我可是天才~呜呜呜……”苹果把她的脸塞得鼓了起来。
少年忍不住被青梅那仓鼠一样的吃相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只把兰声的一头细弱小羊毛揉了又揉:“那我们等着天才回来打败天下无敌手!”
兰声也笑了。等男孩带着垃圾袋走出去很远之后,她才松了口气般把自己的表情和身体一起扔在了枕头上——
傻瓜谭清平,他最后明显想哭呢。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读得上大学……
如果能挺过复发期的话,她就可以不再装作不知道他的心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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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原来如此。她真是忘掉太多了。
无论是父亲母亲,还是阿平乐乐他们……
灵魂脱离身体的瞬间,少女笑得极酸涩而幸福。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流风回雪一样高洁而美好的少年,纯黑眼眸里生的光彩慢慢黯沉了下去。
那笑就像把尖锐的刀,里头那份愿赌服输的释然让白碧彻骨生寒。
傻姑娘。他想说。为什么要把真名告诉我呢?无论是族人还是恩人,都不是我愿意相负的。为什么不在最初就把我和重华一起杀死,还把我留下来助我疗伤呢?
气质高华的翩翩少年微微垂下了眸子,握紧了手里的玉珠暗自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选择了救族人而牺牲她,这是他的罪。他会赎罪的。所以,会有一个交代的,在一切结束之后——
就像最先计划好的那样。
“前水神凌波大人仍在为包庇作为她族人与继承者的我所犯下的罪孽受刑。我不能让她的修为再继续被减削下去了。”白碧说。
“交易完成之后,随你怎么处置我泄愤。只一点,求你善待我的族人和眷属。”白碧又说,面上笑容平静如斯,眼神平静不起波澜,看起来竟已是只待使命完成便生无可恋。
然后是酒吞极苦的笑声和低语。
男人真是让人困惑的生物啊。大义也好,私情也罢,就连红叶都变得奇怪了起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把重要的事物推出去当作命运的祭品,可并不会让乱世把美好碾碎的转轮停下分秒啊……
被困在魂玉里不停下坠的千寻听着那仿佛另个世界所传来的碎玉一样美好的声音,恍惚间想起了源五郎身死那晚对酒吞的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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