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兰声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为了改变母亲的命运一意孤行,用自己的人生作了代价早早死去,却在转生成另个人人后忘记了生前所有令人痛苦的事情,只是努力地想要活成一个快乐而无愧本心的人——
尤其是在获得了第二次生命之后。
然而记忆总是这样神奇。身为荻野千寻时,她不记得身为商兰声时与家人间所有的龃龉,却独独念着自己在拥有着那个名字的孩童时父亲把自己扛在肩头和母亲同乐的幸福;然而在生死之隔再度来临时,被打上了暖色柔光变得美好的过去只消喀拉一声,就轻轻悄悄地碎了一地——
“兰声,兰声?别睡啦,起床了哦?”又熟悉又陌生的温柔女声在头顶响起。
头好痛。一股难闻的消毒水味儿……
“哇啊!”
一头稀疏短发的女孩子一睁开眼,就被一双离自己脸极近的布满血丝的双眼在床上惊得大叫着身体往后一撞,然后插着针的右手在围栏上一撞,吊针撕拉一下和不怎么牢靠的胶布一起滑了出去,女孩细瘦手背上血管的位置很快就鼓起了一个青紫的血包。
“我说你这孩子!笨手笨脚的……”那位衣装得体的中年女性看在眼里立马心疼得不行,在女孩惊恐的摇头里哭笑不得地按响了护士铃,“阿颖呢,人跑哪儿去了?”
“她有事儿啦。妈,新来的小护士扎针扎得比我还糟,瞧我手背,”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会来探望自己的女孩感到有些猝不及防,她可怜兮兮地伸过了布满了针孔惨不忍睹的左手,满是哀求地撒起了娇,“你看嘛,全是眼儿。”
女人不由瞪了女儿一眼。“就该你好好疼一疼!”她没好气地弹了兰声脑门儿一下,“还有啊,转移什么话题,护工的工资是干什么吃的,我雇她来照顾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包庇她由着她不干事。一大早不照顾好自己主顾就不见人影了算是咋回事儿,我要是不来还不会知道吧——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这是该炒了她鱿鱼吧?”
“她弟弟昨天下午出事了,急得很,我就让她先回家处理事情去了,”兰声抓住母亲的袖子,“别这样,听说是出了命案呢……”
“您好商小姐,”新来的小护士敲响了门,“是有什么事吗?”
女人脸上的怒气随着眉头的松开溃散成了深深的无奈。
“靓女啊,”兰妈妈换了粤语腔,“麻烦你换换吊水瓶咯,仲有我个女只手睇起来恐怖咗点,换个熟手的来啊。”
“哦,毋问题。”小护士脸色有点尴尬,“sorry啊,我会叫护士长过来……”
很快地,一脸严肃的护士长就推着一小车药品和仪器走了进来。兰声手上鼓起的血包包虽然还青着但已经平了下去,护士长给她擦好药酒之后做了例行的身体检查,吊瓶里的液体也从生理盐水换成了化疗的药物,而母亲……她公司里还有事,先走了。
“又要掉光了。”瘦削的女孩子摸了摸头顶可怜的小细毛,“下次出院戴什么样的假发好呢……”要不要来个吓人的大卷发?黄色的话肯定能把乐乐吓得够呛。女孩想着,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父亲一如既往地没有来。自从自己被判给母亲之后,他就不怎么和自己这个女儿联系了。那男人是个近乎偏执的孝子,他家里下了死命令不让独子把没了关系的拖油瓶当宝——这只是个女儿的孩子一身病是个无底洞,大笔家财砸进去她也不一定会痊愈的。
所以江洲男士再婚了,而兰声的姓在住院之后跟着母亲商盈女士改成了商周的商。
一下子就没了江南水乡的感觉啊。不过这样分得干干净净的也好,倒真有些不必再纠缠的干脆意思了。
“会好起来的……”
女孩看着在药物影响下发黑变形的指甲,十分平静地笑了起来。
昨晚,她做了场噩梦。
梦里的她四肢健全身体康健家庭幸福,父亲却想要得到祖父得到夸赞,为那老人炒股敛财奉上大笔存款掏空家底还强背了大量债务……于是能干的母亲为了支撑起家庭积劳成疾病倒了。迫于舆论压力,父亲不得不放弃离婚再娶的想法,并撒了谎把自己塑造成不离不弃的好男人形象用以牟利。本来,如果他不再做些奇怪的事情也是很好的,这个男人后来却为了保密死活要把妻子锁在家中不与人接触,他自己却和祖父一样,迷恋上了炒股投机。
曾经那样肆意张扬的母亲最终只能在病床上流着泪,笑说男人的恶行都是女人的无知惯出来的。她天真妄信了男人口中的爱情跟着他背井离乡近十年,然后为他的面子在他哄骗下赔上了自己的半辈子。
兰声,你不要像我。母亲说。你要先学会爱自己保护自己,然后别人才会真正爱惜尊重你。一味付出是得不到什么的,你要先看那个人值不值得……当付出与得到的天平完全倾斜的时候,被毁掉的不只是你们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你本人的人生。不要爱上一条蛇,我的孩子,兽类总是消不了野性;也不要像我这样被伪君子和赌徒欺骗,他们骨子里总是戒不掉手瘾的。
“不要像我,我亲爱的孩子。你父亲当年看起来忠厚老实,”母亲悲哀地抚摸着女儿的长发,声音沙哑,眼角红肿,“但在交往期间当发现我有分手意向之后,那个男人让舍友骗我说他因为怕我离开得了重病。门当户对,门当户对,寒门易养出息人,可里头腌臜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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