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了城,直往府衙而来,到门前落轿,金顺儿拿着礼单上前。看门的皂隶认得他,接了礼单,入内通报去了。
不多时,皂隶出来,后面跟着两个穿着灰布衫裤,头戴网巾的仆役打扮的人,看起来不像公差,而像是知府大人的亲信家丁。果然,那两个仆役走过来,也不说话,直愣愣地朝着朝着礼品担子走过去,抬了起来,从旁边的小门入内去了。
那名皂隶打了个躬道:“李老爷,知。”说罢,头前引路。李羡之把两个书童留在门厅,自己入内见知府大人。
皂隶将李羡之领到花厅外道:“知府老爷就在里面,李老爷自己进去,小的告退了。”说罢,退了出去。
李羡之轻手轻脚进了花厅的门,见正面榻上箕坐着一人,只见他肥硕的脑袋上扣着一顶纱帽,宽而胖的脸上泛着红色的油光,身上穿着大红官袍,胸前绣着云雁,金腰带被宽大的肚皮几乎挤到了胸口,两条腿向前伸着,托着垂下的肚皮。
此人便是朝廷钦命的从四品嘉兴知府郝士俊。李羡之见郝知府这副滑稽的尊容,老大不情愿的行了参拜礼。
郝知府挥着手,用粗粗的嗓子笑道:“李知县快快请起,老朽如何敢当。”
李羡之道了谢起身,立在一旁。郝知府让着李羡之坐了,又叫人上茶。一盏茶毕,郝知府道:“贵县下车伊始,便将重礼相赠,实令本府惶恐。”
李羡之假意道:“下官素闻大人清廉,不敢造次,只些许粗鄙微物,供大人赏人用。”
郝知府笑呵呵道:“贵县言重了,这样的手面已是很大了。听闻贵县是新科进士补的官?”
李羡之回道:“大人所言不差,下官不才,中在三甲第三十名。”
郝知府不无艳羡地道:“首中进士,便放了正七品的实缺,真是好官运。想当初本府科举时,也中在三甲,却不得授官,等了三任,整整九年,才蒙魏九千岁赏识,外放了七品推官,辗转数年,才升到知府任上。”
李羡之听郝士俊把依附阉党这般平淡的说了出来,甚至有些深以为荣的神情,不由得心中一阵厌恶。但此时阉党气势正盛,距灭亡还有三年之久,是万万不能得罪的,至少不能在面上被看出来。便强装着笑颜道:“知府大人高才雅量,不愁没得官做,也不怕升不得迁,假以时日,莫说是巡抚、总督,就是入京做个部院尚书,也是不难。”
几句奉承话,听的郝知府喜笑颜开,乐呵呵道:“承你说这些好话,我只求能做些年太平知府便心满意足了。”
话音刚落,从门外进来一人,约四十上下年纪,长得短小精悍,穿一件细麻布直缀。也不通报,径直走到郝知府身边,耳语了几句,退了出去。
李羡之趁机起身道:“大人有事,下官不便打搅,先行告辞了。”
郝知府道:“俗事缠身,不便留客,贵县就请自便吧。”说完,填了牒文。
李羡之接了牒文,一刻不停地走出来,迎面碰见两个仆役抬着一口箱子,后面跟着一人,也穿着七品官服,想必也是来送礼的。
李羡之与那位七品官照面,相互颔首,算作见礼,然后匆匆逃离了知府衙门,回寓处收拾行李,换了便装出城,租了条小舟往平湖县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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