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砚却是不依,说道:“既然如此,就更不该怠慢前辈,弄得如此凄惨落魄,便是受一受门中弟子的香火供奉,也是好的。”
紫阳哈哈一笑,说道:“这你却怪错了他。我既失了自由,便是住进九天仙宫,又岂能快活?身上缚了这许多铁链,就算锦衣华服,一样也是囚犯。倒不如寻个荒僻所在,静静过活,省得让人看了笑话。”
田砚一时无语,却听博东升叹道:“紫阳啊紫阳,你便是性子太傲,自尊太强。若知你身份,我门中上下,敬畏都来不及,又有谁敢小看你半分?”
紫阳却笑道:“我乃是一柄剑,性子如何不傲?自尊如何不强?反倒是你,成日里蝇营狗苟,算东计西,好似掉进钱眼儿一般,哪有半分的锋锐桀骜之性?莫要忘了,你乃是修剑的,失了此中真意,你的前路怕也要绝了!”
博东升身子一颤,原本红润的脸上一片惨白,好半晌才叹道:“我修剑不假,却是个修剑的掌门。偌大的祖宗基业传于我手,不说发扬光大,更上层楼,也总该安稳过渡,混个合格。就算这等不入流的指望,又需花费几多?至于只人单剑,快意恩仇那等潇洒勾当,便让门里的孩儿们好生享受罢。”说到后来,言语间尽多苦涩。
自识得博东升以来,此老在田砚心中便是脸厚嘴利,重财多谋的难缠模样,事事都要占尽上风,多拿多要。如今见他这般说来,心中也是黯然,再瞧他那一身珠光宝气,土老财的打扮,也是亲切了许多。忽又想到:“老爷在世之时,倒是个正宗的甩手掌柜,除了修行,万事不理。我田府规模不小,也亏得姨娘操持有方了。”想到这里,便往方月娥瞧去,见她一副心有戚戚之态,连眼圈都有几分红了。
紫阳也是一愣,叹道:“你有你的选择,我有我的坚持,咱们一切照旧便是。我观你那三个弟子俱是有几分资质的,早些踏入长生,也能分些忧去,少让你鸡毛蒜皮。”
博东升苦笑道:“岂有这般容易?六道几大宗派,哪家没几个第八境神游的弟子、护法之类?却也未见谁冒出头来,你我都是过来人,当知这其中的艰难之处。”
说到此处,几人俱是心思黯沉,博东升便要领了方月娥与田砚离开,另寻宿处。两人却是不愿,一来田铿法体尚在,不想再扰攘颠簸,二来万剑门上下,除了剑王本人,他们就只与这紫阳亲近些,也可做个伴儿。这一番商议,便图个明快便利,挑了附近那间洞府安家。
洞府之内那名七老八十的“童子”倒还记得田砚,如此又少了好多交接嘱咐的麻烦,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已然一切停当。两人拜别了博东升,又与紫阳打过招呼,这才回转洞府之中,四目相对,想起之前种种,又见身周处处,直如身在梦中一般。
田砚四下里环顾一圈,说道:“这洞府简陋得紧,待到诸般事过,我自当修葺一番,让姨娘住得舒服些。”原本他一直称呼方月娥为夫人,恭敬之中,自然而然就敬而远之。但经历这一番巨变,两人一路同生共死,扶持而过,如今又要寄人篱下,相依为命,他便不由自主的生出许多亲近。这一声姨娘,确是叫得发乎真心。
方月娥却道:“如今遭逢大变,我等受得博老庇护,已是万幸,也管不了那许多。倒是成儿,落在那怪人手里,也不知……也不知要挨上几多苦楚。”说着便是眼圈一红,竟又呜呜哭了起来。
田砚亦是心中发堵,劝道:“姨娘莫要太过悲伤,那段风觊觎老爷法体,怕也不敢拿少爷如何。待到老爷后事妥当,我们便去求博老与紫阳前辈,好歹要议个万全的法子出来。”
适才有外人在侧,方月娥还做得几分姿态,如今得了这放肆机会,哪里还忍耐得住。扑在田砚肩头,将连日的委屈尽情发泄,直哭得梨花带雨,连声音都是哑了。
田砚心中痛惜,轻拍她脊背,安慰道:“姨娘放心,便是舍了这条命去,我也要将少爷好好儿带回来。”
短短的一日一夜,丈夫身死,爱子被掳,诺大家业化为飞灰,又连番被人追杀,任得哪个女人在此,也要凄凄惶惶不知所以然。方月娥这一哭,便如开了闸的洪水,止歇不住,直等了大半个时辰,将田砚肩上湿透,这才抽抽噎噎止了声势,拿一双红肿眼睛瞧着田砚,说道:“砚儿,姨娘虽然修为高些,但终究是个女人,性子也弱得很,以后遇上事情,合当该你拿主意才是。”
田砚心里一热,忙道:“姨娘折煞我了,您有事只管吩咐便是。我何德何能,做得什么主去?”
方月娥轻轻一叹,说道:“砚儿,姨娘哭过这一场,心里舒坦了些,现下却是困倦得紧。你莫要离开,姨娘心里好生孤单。”言罢竟就那么合衣躺在榻上,秀目一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田砚心中微酸,犹豫片刻,终未忍心离开,盘膝在地上坐了,搬运周天,静静用功,不多时,已是物我两忘。
如此一夜无话,到得第二日清晨,田砚心中一动,醒转过来。却见方月娥侧卧在榻上,正拿一双妙目看着自己,长长青丝铺散开来,好似锦缎一般,雪白的脸颊上兀自挂着些泪痕,当真是我见犹怜。他脸上一红,连忙站了起来,说道:“姨娘好早,为何不叫醒了我,也好打些水来洗漱。”
方月娥却是浅浅一笑,说道:“我便喜欢这么静静卧着,瞧些有趣物事。”
田砚心里一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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