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的心中打个寒颤,他千百次地想过,由于他的绝食没有死,他投降了满洲,必将留千古骂名,倘若他跟随多尔衮攻破北京,使崇祯帝后于城破时身殉社稷,他更是要招万世的唾骂。
他自幼读孔孟之书,在母亲怀抱中便认识忠孝二字,身为大明朝二品文臣,深知由他带领清兵进入北京一事的可怕,不觉在心中叹道:“今生想要成为王猛已经是不可得了。”
然而此时此刻,以不使多尔衮怀疑他投降后对大清的忠心要紧。他带着感恩的神情对多尔衮说:“只求破北京时得保家母无恙,臣纵然粉身碎骨,也要为大清效犬马之劳,以报先皇与王爷的隆恩。”
多尔衮笑着说:“你空有一肚子学问本事,在南朝没有用上,今日在我大清做官,正是你建功立业扬名后世的时运到了。”
范文程也对洪承畴说:“睿王爷说得很是,九老,你空有满腹韬略,在南朝好比是明珠投暗,太可惜了。古人有云:良臣择主而事,良禽择木而栖。睿王爷马上要去攻破北京,夺取明朝天下,你不可失此立功的良机。”
洪承畴正想要回答,恰好睿王府的一名亲信包衣带领在睿王府值班的一位内秘书院的章京进来。值班章京先向睿亲王行屈膝礼,再向郑亲王行礼,然后将一个红绫封皮的文书夹子用双手呈给睿亲王。多尔衮轻声地说:“你下去休息吧,等我们看了以后叫你。”
值班的章京退出以后,多尔衮打开文书夹,取出用汉文小楷缮写清楚的文书,就是以大清国顺治皇帝的名义写给李自成的书信,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特别是对书信开头推敲片刻,觉着似乎有什么问题,但一时又说不出来,便将这书信转递给济尔哈朗。
郑亲王不像睿亲王那样天资颖悟,记忆力强,又读过许多汉文书籍,但是近几年在皇太极的督责之下,他也能看明白一般的汉字文书,能说一般汉语。他将给李自成的书信看完之后,明白全是按照睿亲王在午膳时吩咐的意思写的,看不出有什么毛病,便遵照往日习惯,将缮写的书信转给范文程看。
范文程将书稿看了以后,在对李自成应该如何称呼这个问题上产生犹豫,但是他的话到口边咽下去了,不敢贸然提出自己的意见。他记得睿亲王在午膳时面谕值班学士,这封书子是写给大顺国王李自成的,并且将书子的主要意思都面谕明白。如果他现在反对这封书子的某些关键地方,不是给睿亲王难堪吗?他的犹豫只是刹那间的事,立刻将书信稿递给洪承畴。
“九老,你最洞悉南朝的事,胜弟十倍。请你说,这封书子可以这样写吗?”
洪承畴对李自成的态度与清朝的王公大臣们完全不同,清朝的掌权人物同李自成、张献忠等所谓流贼的关系多年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素无冤仇,只是近日李自成要攻占北京,才与清政权发生利害冲突。洪承畴在几十年中一直站在大明朝廷方面,成为流贼的死敌,最有政治敏感。当洪承畴开始看这封书信稿子的第一行时就频频摇头,引起了两位辅政亲王和内院大学士的注意,大家都注视着他的神情,等待他说出意见。
洪承畴看完稿子,对两位亲王说道:“请恕臣冒昧直言,李自成只是一个乱世流贼,不应该称他为大顺国王。我国很快要进兵中原,迁都北京,勘定四海,这书信中将李自成称为大顺国王,我大清兵去剿灭流贼,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天下士民将何以看待我朝皇帝?”
济尔哈朗一半是不明白洪承畴的深意,一半带有开玩笑的意思,故意说道:“可是李自成已经在西安建立国号大顺,改元永昌,难道他还是流贼吗?”
洪承畴回答:“莫说他占领了西安,建号改元,他就不是一个乱世流贼。纵然他攻占了北京,在臣的眼中他也还是流贼。”
“那是何故?”
洪承畴说:“李自成自从攻破洛阳以后,不断打仗,不肯设官理民,不肯爱养百姓,令士民大失所望,岂不是贼性不改?自古有这样建国立业的吗?”
济尔哈朗说:“可是听说他在三四年前打了许多败仗,几乎被明朝官兵剿灭。从崇祯十三年秋天奔入河南,此后便一帆风顺,大走红运,直到前几个月破了西安,在西安建立伪号,确非一般流贼可比。你说,这是何故?”
洪承畴说:“臣知道,流贼如今已经占领了河南全省,又占领了半个湖广,整个陕西全省,西到西宁、甘肃,北到榆林,又派人进入山东境内,传檄所至,纷纷归顺。在此形势之下,人人都以为流贼的气焰很盛,必得天下,然而依臣看来,此正是逆贼灭亡之道,其必败之弱点已经显露。”
“目前议论中国大势,不应该再是流贼与明朝之战,而是我大清兵与流贼逐鹿中原。中国气运不决于流贼气焰高涨,狼奔豖突,一路势如破竹,将会攻破北京,而在于我大清兵如何善用时机,善用中国民心,善用兵力。现今中国前途,以我大清为主,成败决定在我,不在流贼。简言之,即决定于我将如何在北京与流贼一战。”
济尔哈朗认为大清兵的人数不过十多万人,连蒙、汉八旗兵一次能够进入中原的不会超过二十万人,感到对战胜消灭李自成没有信心。
多尔衮将眼光转到了洪承畴的脸上,济尔哈朗和范文程也不约而同地注视着洪承畴。可是就在这片刻之间,多尔衮的思想变了,首先他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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