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紫禁城里华灯初放。
福安宫内灯火高照。皇太妃吴氏秉烛夜读,手上捧的仍是那本《战国策》。
一本书反反复复读了三年,而思维也在历史的风云中来来往往驰骋了三年。她三十岁不到就做了皇太妃级别的人物,这其实是一场悲剧。但吴氏无意在百无聊赖中打发时光,她读书比她的儿子郕王用心百倍,只为安身立命这个古老的命题,她倾尽了自己全部的心智。
一阵劲风破窗而入,满室的帐幔狂飘乱卷,纸张、绢帕当空飞舞,烛火呼呼倒伏,挣扎片刻后,尽数熄去。
“走暴啦!”
数名宫女轻声惊叫着,快步奔向门窗,麻利地关闭每一个敞口。
只听一声巨响,似有迅雷在窗外落地开花,震得满屋子嗡嗡直响。紧接着“哗”的一声,室外暴雨如注。
吴氏的双手终于离了那本《战国策》,起身缓缓走向内室。
近侍宫女都在外殿忙碌,吴氏本以为此刻室内空无一人,方迈进一只脚,却见烛光映出一道略显陌生的身影。那人半湿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吴氏的内心不像她的外表看上去那般柔弱,遇见异情,她不显惊慌,只是低声道:“你是谁?”
那人撩开长发,露出一张俏丽的脸,赫然是红蓼!“奴婢参见皇太妃。”
“你们全在外面候着。”吴氏遥对正殿里的众人吩咐一声,飞快地亲手关了内室的大门,转身走到座前,缓缓入座。“你是如何进来的?”
红蓼的目光飘向窗边,“天意!奴婢刚好独自经过院外,恰逢一场暴雨,赶上众人避雨忘了关院门,而内室中又空无一人,于是,奴婢有幸逮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否则,奴婢想与皇太妃说上话,肯定比登天还难。”
吴氏顺着红蓼的目光望去,见窗叶紧闭,窗台上的积水淌成了数道细流,很显然,红蓼是翻窗入室的,并顺手关了窗户。
吴氏脸色微沉,“胆子不小,你就不怕今日之事被咸熙宫的主人知悉?”
“方才是想藏起来的,见您进来了,便觉得不必隐藏了。您是何等的睿智,自然知道奴婢的来意。”
吴氏淡然一笑,“你是汉王府的旧人,当初蒙太皇太后发话,你得以活命,自然要念太皇太后的恩情,是吧?”
“您不必多问。以往奴婢如有冒犯之处,不过是为婢者想安身立命,各为其主罢了,如今情势却不同,奴婢此来,于您大有裨益!”
“哦,那倒要听听。”
红蓼从容整理散发,“您也知道,欲对人不利,必让谣诼先行。不久前京中盛传越府与京中三大营私相往来,京军有异动,于是,整个京军收到严令,一兵一卒不可擅动。过不了多久,此事恐怕还会波及卫府。”
吴氏凝思片刻,淡然道:“虽然皇帝有亲亲之德,但紫禁城里还有其他的人,咸熙宫的那位总盯住福安宫一对孤儿寡母不放,福安宫自顾不暇,哪管得了外面的事!”
“可是,眼下是内外一体。坊间有人盛传贬损天子的逆言,而对郕王殿下赞誉有加,所以,皇太妃所指的那人顾不得清修了,想对郕王殿下不利,但紫禁城的宫禁何等森严!只要小心防范,无人有能力对郕王图谋不轨······”
吴氏突然双眉一挑,“天子?那人毕竟是天子的母······”语至一半猛然顿住。
“请皇太妃毋忧,天子与郕王殿下兄弟情深,退一万步说,即便天子对郕王殿下生了戒心,也会有更好的法子,譬如,命郕王殿下赴藩,将郕王殿下打发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岂不是万事大吉?何必取此等下策!”
吴氏似有所思,“天子对年少亲王如此,对成年亲王譬如越王、卫王又会如何?”
红蓼的脸色微微一震,“奴婢岂敢妄度天子的心思!奴婢斗胆请皇太妃莫岔开话题。”
“你说。”
“是。紫禁城里的人不便动手,恰恰这个时候,京外似乎有人悄悄动手了。此人曾力阻郕王殿下年幼封王,还力谏卫王赴藩,围绕越王的传言肯定是此人散布出来的。”
吴氏笑道:“可是,天子终究还是信了传言。”
“天子?”红蓼愣了许久,才幽然道:“对这样的传言,自然先是宁可信其有,待详查后再释疑。况且,天子毕竟年少,朝中大事操于重臣之手,朝中重臣不是对京外那人好评如潮吗?”
“不不不,你的结论下得太早!不可排除瓦剌人的嫌疑,坊间盛传瓦剌人与京中显贵暗中交往,故而许多蹊跷事是出自瓦剌人的诡计,还是源于内鬼,尚需细察。”
“皇太妃说得有理,瓦剌人正在窥伺大明,使诡计引起大明内乱,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凡事不可不做最坏的打算,万一是内鬼使然,则须另当别论。郕王殿下不可能永远呆在宫中,总会奉旨赈灾、巡查堤防什么的,那个时候,郕王殿下就危险了。”
“内鬼的刀为何一定要伸向郕王呢?”
“心怀野心的人绝不会为人作嫁衣裳,如此一想,则郕王殿下是通往至尊大位的最后一道屏障。放眼天下,郕王的分量仅次于皇上。”
吴氏仍是笑,“天子和天子身边的重臣就想不到这一层?天子需要郕王这道屏障,故而郕王大可安枕无忧。”
“可是,天子毕竟年少!”
吴氏缓缓起身,面色微沉,“是啊,天子年少,太皇太后不能理事,紫禁城里便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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