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那个老太太,她不是一般的地主,而是银元财主,就是放高利贷的。这在农村是不多见的。只是因为她是在村里有地,但在城里开着商铺,有一定的积蓄,就在村里边放高利贷。土地是明面上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只要强行分下去,分到土地的人,由于有政府的支持,地主富农也不敢怎么样。但银元财主就不同了,他们的钱财是藏起来的,只要不老实交代,政府很难搜出来。所以只能采用这种严刑拷打的办法了。而用这种拉着马在玉米地里转的土办法,要比严刑拷打管用得多。就是用这种办法才让那个老太太很快把隐藏着的银元全部交了出来。她受了的伤,政府还对她免费治疗,也算是人道的吧。
至于那个被打死的人,他也的确太坏了,欺压百姓,恶贯满盈,人人对他充满着仇恨。所以大家得出结论,有钱并不是坏事:朝代一换,天下一变化,只要把钱交出来,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至少还能留个活命。但要谋害了人,跟人结了仇,社会一变化,朝代一更替,就恐怕连命也保不住了。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永远不要害人,不要跟别人过不去。能行好学善,就尽量行好行善;如果做不到,也不要谋人害人。
那年冬天,政府的人来了,把全村人组织起来,号召大家要入社。说了无数入社的好处。说是这样可以集中所有的力量,整合所有的资源;强者帮弱的,人多的帮助人少的,这样大家就有力量了。没有太富的人,也没有太穷的人,大家统一劳动,统一分配,吃的一样,穿的也一样,这样社会就能体现出公平来了。
但人们迟迟不肯行动:要把自己的牛羊马猪,耕地的犁和牲口,全部交给集体,大家都想不通。只有少数几个村干部和党员,并不是完全自愿地交了出去。
我们家起先也处于观望状态,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跟村里的亲戚们商量,大家也拿不出主意来。这时,我的爷爷把全家召集在一起。他坐在后炕上,脊背靠在背垛上,用一根长长的烟杆儿正抽着旱烟。抽完一锅后,他把烟灰磕在灶台上,紫铜色的脸上,一道道皱纹,像铺展开来的一块核桃皮。他用期待的眼光望着大家说,不要再拖延了,不管到什么时候,听政府的,听公家的总没有错;没有哪家政府和公家是要害老百姓的。总是要让大家过好日子的。老百姓的日子过好了,公家的人,当官的人,能不高兴吗?要是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人家费那么大劲干什么?迟交不如早交,晚干不如早干。什么时候粗胳膊也拧不过大腿。不要跟人家对着干,对着干,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大家听了爷爷的话,只得按他要求的去做。
这天下午,父亲把最好的饲料拿出来,倒进槽子里。两头牛低着头,用舌头舔着饲料,香甜地一口口地吃着。
父亲拿出一把刷子,仔细地给它们刷着身上背上的尘土。边刷边自言自语地说,唉,明早就要送你们到集体的牛圐圙里去了,我再也伺候不了你们了。你们两个牲灵听话,到了那里可要好好地抢着吃,要是不争不抢,你们可是要饿肚子的。集体生活可不比家里的生活,没人会在乎你们的。你们只能自己管好自己,自己吃好睡好;也要听新主人的话,人家要你干活你就干活,不要投机耍滑。要不然就会挨鞭子的。可是不比在咱家里,好也行,歹也行,过些日子我会去看你们的。
两头牛停止了吃食,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好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父亲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它们,似乎是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两只眼睛湿润了,摇了摇头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轻轻地拍了拍牛的头,让它们吃家里最后的晚餐。
过了几天,父亲对我说,我也不想见它们,可心里总觉得放心不下。你替我到牲口圐圙里,看看咱家的牛生活得怎么样,是不是饿着了。能不能吃得饱?看集体给它们都毓些什么,饲料有没有咱家的好?
他像个老年妇人一样,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直到我转过身,他还在安咐着什么。
集体的牲口圐圙在全村的最高处的东边。我出了大门,沿着那条长长的土坡,来到村子东头的牲口圐圙。只见圐圙的门大开着,圐圙里有许多牛马和骡子。我一眼看见了我家的牛,在圐圙门口的右侧。它们好像也认出了我,抬起头看着我,发出“哞哞”的吼声。
我走到它们跟前,伸出手,摸着它们的鼻子,两头牛争着抢着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我的手。我看看槽子里边牲口们吃剩下的东西,有干草和黑豆,看上去吃得还不错。只是牲口圐圙里不好好打扫,牲口们拉下的屎扑了一地。黄牛骡子和马,全都在屎尿上躺着,浑身上下糊满了屎。我家的牛虽然站着,但它们身上也沾着已经干涸了的牛屎。整个牲口圐圙里发出一股股的臭气,弥漫着整座院子。
我拿起放在门口的一把扫帚,轻轻地扫着牛身上的屎,一块块干干的牛屎,慢慢地被我打扫得掉在地上。两头牛的身上渐渐露出了原来的黄色,浑身上下也显得有了精神。我又拍了拍它们的头,走出了牲口棚。
我回到家,把我看到的情况给父母和全家人一说,大家都挺高兴,只要我们的牛不受制就行。但我并没有把所有的情况给他们说清楚,完全省略了牛圐圙里臭气满天,屎尿横行的样子:反正说了也没用,只能让大家心里更加难受。
只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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