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站在地边上,惊恐地看着地里。那些像被耍得如同猴一样表演的老人,吓得都凝神屏息,没人敢说出一句话。不知为什么这个老人如此的顽强,完全就是要钱不要命。
很快,有人上前牵住了马的缰绳,又紧紧抓住了马笼头。那匹马稳稳地站在地里吞吐着鼻息。它后边的那个老年女人已经脸色苍白,大口地喘着气,由高声尖叫变成了“哎哎”地哭泣。几个人走到她跟前,气势汹汹地大声问道,你服不服?还不老实交代!你剥削来的那么多的钱都藏在哪里?再不交代,就再乱拉上几圈,你就活不成了。快说!
那人说着,高高地举起了马鞭,就要往马屁股上打,旁边观看的人们,赶紧一起打劝她,还是说了吧,说了吧,命要紧还是钱要紧?没钱了还能挣呢,没命了可就什么也没有了。不要把钱看得比你的命还大呢。
老太太努力睁开眼,摸了摸破烂不堪的肩膀,两只手上沾满了鲜血。她用手搓了搓脸,一张蜡黄的脸顿时变得血红血红的,像一块破旧的红布,污渍不堪,慢慢地变成了紫红色。她蠕动着嘴唇,有气无力地冲着一双双凶恶又满怀期待的眼睛,声音像蚊子一样低声说,我说我说我全说,我全交代。
人们解开了她的手,把她搀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场地。她身体后边的地上留下了一道忽隐忽现,时断时续的血痕。她渐渐地顺着大路,走进街道里边去了。
人们又重新回到会场。这时,会场上批斗的人中,只留下了一个人。他大概有四五十岁,个子高高的,紫红色的一张大脸,像一块大大的磨盘。眼睛也很大,张望着四周,不时地咬一咬牙。整个腮帮子,时而鼓起,时而瘪下,凶凶地看着人们。
主席台上,一个穿制服的人,手里拿着一叠稿子,正在高声念着,好像全是那个人的罪行:残酷地剥削穷人,放高利贷,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把长工家不到16岁的女儿,强行霸占。帮助二战区的那些官员收捐收税,贪污税款,私设公堂,关押交不起税的人,严刑拷打。既是地主又是恶霸,最后号召那些被欺压的人们,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那人一开始还很凶,但一听见这声音,立刻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他还想发出什么声音来,但人们一拥而上,捡起旁边的一块块鹅卵石,朝着他劈头盖脸就打了下来。那大大小小的石头,像蝗虫一样飞舞着,密密麻麻地冲着那个人的头脸身子,一块块砸过来。
他顿时被砸得瘫倒在地,血流如注。头也被砸得裂开了,眼珠子也鼓了起来,连他那宽大的鸢肩膀也被石头敲碎了。他很快便晕厥了过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口里吐着一股股的血沫子。巨大的肚子,如同一只巨大的风箱,一起一伏地起伏着,有出的气,没进的气。这时,只听见人群里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嚎叫声。一个小脚老太太挤开人群,手里拿着一把镰刀,一下冲到那人跟前,举起镰刀,使劲儿朝他的肚子刺了进去,然后使劲儿一拉。那人的肚子一下被划开了,肠子肚子全部流了出来,连同血水屎尿,流了一地。那人头一歪,便没有了生息。人群里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啊”的声音。拿镰刀的,拿石头的,所有的人一下就像固定了下来,变成了一个个的雕塑,没有一个人再动一下。
我们几个小孩子挤在前面看着,谁也没有动手。这时,我的发小刘虎平拿起一块石头,砸在那已经变成尸体的肚子上,肚子里头的血丝溅了起来,差点溅在我们的头上。另一个同伴王和平也拿起一块石头,砸在那人的腿上。
我直愣愣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样。快点,快点!刘虎平对我说,快点砸,大人都砸,咱们小孩不砸也不对。
我只得拿起一块小石头,冲着那人的头砸去,浓稠的脑汁“咚”的一声朝四周飞溅起来,有一滴居然溅到我的嘴里。我恶心得赶快往地下吐,一连吐了好几口。我们四个小孩,只有李三成没有动手。他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悄悄地带着我们回到了家里。
等我回到家里时,大人们早已回来了。大家谁也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一个个严肃凝重,看不出来谁是高兴的,也看不出来谁是痛苦的。只是家里的气氛,比平时多了一份压抑和肃然,好像发生这样的事情,出现这样的结果,大家早就预料到似的。
后来,直到过了好几天了,大家才讨论起那天会上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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