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吉和焦循看着阮元模样,似乎已经有了主意,二人与阮元共事多年,自然相信阮元主意定下,便能收到成效,是以二人也不再多问,便分头下去打听消息了。阮元则继续派出抚院佐杂书办,便装前往各村镇查探放赈情况。
两日之后,焦循和杨吉前来告知阮元,浦江县寿康村最近方才开展公示,赈粮也刚刚下放到县衙,正是个可以从头清查弊政的地方。阮元等人便离开金华府城,前往浦江,开始了下一步工作。
可是之后两日,阮元却并无动静。
直到第三日,阮元突然宣布,要亲自前往寿康村,查访赈灾事宜,并亲自过问百姓受赈之事。这日不过五更,阮元一行便即出发,走了三十里后,在正午之前到达了寿康村。
寿康村百姓听闻巡抚亲临本村,自是一时轰动,早在阮元一行入村之前,便在村口排好了队,迎接阮元等人入内。阮元见状,也让随行衙役通知下去,此行要在清查放赈实情,无需如此盛情,至于临时清查之所,也一切从简,只选了村中最大的一处祠堂,于祠堂门外设了座位帐幕。随后属吏拿来刑杖,准备一旦找出村中冒领赈粮之人,便就地行刑,予以惩戒。
众村民眼看阮元为人亲善,却又不失威仪,心中自然都放下了心,虽然阮元先行相劝,但还是有不少百姓尾随而来,聚在祠堂之外,看这位新任浙江巡抚如何施政。阮元也命人取来两本册子,对众百姓道:“在场各位,今日需看得清楚,本官今日所取两本册子,其一,是各位之前上报受灾之情,何人当受米四月,何人三月,其间俱写得清楚。其二,是各位在府中登记所有田产,或所佣耕田产之数,本官差人将这册子从府中录了一份,附上村中田地受灾之况,若你等田产受灾情实,所报施赈之数又与之相符,则无隐瞒之事,今日我属下吏员,便将各位每日施粥之数尽数公示于村口。但若是你等之中,有受赈之数与受灾之情不符者,又或有瞒报灾情,讳无灾为有灾,讳轻灾为重灾者。本官也请得朝廷法度在此,国法之下,定不轻饶!本官之意,你等可清楚了?”
“都清楚了!”村民纷纷附和道。
“那好,既然你等清楚,那本官给你们一个机会,你等之中,可有先前瞒报受灾之情,又或虚增受赈粮米之人?若是有这样的人,现在早早站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若是之后我详加参对,被我发现有伪报灾情之事,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阮元似乎是担心百姓之间有相互隐瞒之事,特意又强调了一遍。然而,村民中并无主动自首之人。
“好,既然如此,那本官可要一一清查了!”说着,阮元翻开两部册子,将同一名字的两页黄纸对在一起,道:“今日第一户,寿康村民王山,可在这里?”
“回大老爷话,小民在。”一名村民从百姓中走了出来,在阮元面前跪倒。依清代之例,无功名百姓见县官需先跪拜,如此而言,见了巡抚,跪拜之礼只能更隆重才是。是以这王山下跪之后,也连续叩头三次,以显至诚之意。
“王山,你起来吧。今日清点灾民,事在从速,这拜见之礼,后面之人就免了吧。你且先回答我,你家中田亩,尚有几何,受灾之数,又是多少?依你上报之数,该领赈粮几个月?”阮元问道。
“回大老爷话,小民是佃户,家中佣耕本村田老爷之地十五亩,本次受灾之地,有……有十二亩,灾情颇重,依官老爷之例,小民应当……应当受粮四个月。”按这次赈灾方案,只有受灾最严重的灾民才能受粮四个月,是以王山说出口之时,不仅有些担忧,怕阮元以田亩受灾不重为由,扣减他应受赈粮。
却不料阮元对他异常宽容,温言道:“下面乡民王山,你所言田产之数,受灾之情,本官已经遣人查访过了,尽数属实,你没有欺瞒官府。至于你方才心神不定,当是想到你受灾之田,只有八分,不当受四月之粮。但本官颁布赈灾之令时,也曾另行声明,若是受灾之情较重的,加赈粮一个月。你那十二亩田地,确有重灾之象,如此你受粮四个月,并无不妥,下去吧。”又对身边属吏道:“从他开始,将各人应受赈粮一一书于木牌之上,不得有误!”
“这……多谢大老爷了!”王山听着阮元对他从容相待,不由得心中激动不已,竟又跪了下来,连连叩首,直到阮元身边吏员前来带了他回去,方才站起。
“好了,从下一人起,无需行礼,只需如实答复即可。”阮元续道:“第二户,乡民徐青,今天到了吗?”
“回大老爷话,小民在。”
……
如此前后问了八户人家,所报田亩之数,受灾之粮,均与阮元定制相符,阮元逐一查对之后,便让各人回归百姓队伍之中。不过片刻,写有前八户人家受赈之数的木牌,也已经缮写完毕,送往村口立牌公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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