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彭武也坐在地上,面朝瀛州,身后是一个手持大刀的武士。
旭日还没出来,但是东方已露出红光。乌黑的瀛州城墙,渐渐变得灰黑,有了一点土黄,城上的旗帜映着晨曦的微光,被晨风舒卷着,也逐渐鲜明,有了火一般的热情。
彭武面朝东方,晨曦照在他的脸上,看起来红润且富有朝气,他的神色很镇定,只是眼神略带一点伤感和不舍。
他们问了他的要求,他说他要看着瀛州而死,看着太阳而死。
他们满足了他的要求,旭日升起之时,就是他的生命终结之时。
彭武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样不是很好吗?一个新生命的诞生了,我也该走了,因为我的离开,能促使新生命的到来,有什么舍不得的?
这是他刚才对契丹太后说出的话,他说:“我常年奔波在辽宋两国的边境上,看到太多太多的流血,太多太多的人丧失生命,太多太多的人流离失所。我本来可以安安心心的做生意,将契丹的牛羊马匹贩卖到宋国,把宋国的丝绸陶瓷卖到契丹,可是战争让这一切都成了泡影,而且是掺和着血液的泡影,散发着恶臭,泪水也洗不净,驱不散。这片土地上有太多太多的冤魂,我行走在这片土地上时,这些冤魂就跟着我,求我带他们回家,因此我去契丹的时候常常背上一袋大米,符上咒语,让他们跟着我回家,我回来时,也带着宋国的冤魂回家。我能做的只能是这些,我终究阻止不了战争。”
萧绰说:“你说得对,你阻止不了战争,任何一个人都阻止不了战争,阻止战争需要很多人来共同实现,我们这个充满杀戮的世界急需一个和平的环境,契丹一百多年里几乎连年征战,人们向往和平,中原也如此,残唐五代一直到现在都在打仗,尸骨蔽野,血流成河,人民也迫切需要太平世界。朕同情你,希望帮助你,让你在一个太平的世界里做生意,希望所有人都有一个太平世界。”
彭武说:“草民知道太后是一个好人,你并不想打仗,放回了好多人,这些人都把你当成活菩萨,但今天你到了瀛州,到了高阳关下,我作为大宋的子民有义务驱赶你们,守卫家园。”
萧绰说:“这是一个做臣民应尽的责任,朕不怪你,但是你想让王继忠离开朕,这是不能宽恕的,王继忠是朕实现梦想联络人。”
彭武说:“草民不希望得到你的宽恕,只想让您警醒,宋国是征服不了,希望你停止战争。”
萧绰是:“朕没有征服宋国的打算,朕只想以战促和,让辽宋两国从此停止战争,停止杀戮,让老百姓安居乐业。”
彭武说:“听太后这么说,草民也死得安心了。”
对于彭武,萧绰也一度想放了他,但她最终选择了结束他的生命,因为他触及她根本东西,他劝说王继忠离开,她已经下了旨意,对于彭武只要死的,不要活的。她不想任何人夺走这个传话筒,王继忠走了,她的计划很可能泡汤,因为没有人比王继忠更能理解她思想,也没有人比王继忠更渴望和平。因此凡是想打王继忠的主意的人,她是不会原谅的。
东方越来越亮了,红光弥天,天幕像一块镜子将红光反射下来。刽子手的刀也反射着红光,像涂抹了鲜血。
彭武的身上满是血迹,背上的一根箭还没有拔出,血已经凝固了。他本来想站着让刽子手行刑的,无奈昨晚,他跳进壕沟的时候摔了一跤,从此就再没有站起来,契丹人又向他射了几箭,腿上,背上中了几箭,就更加站不起来了。只好坐在地上,看着瀛州,看着旭日。
一天中,彭武最喜欢这个时刻,随着朦胧逐渐散去,一切变得清晰,真实起来。彭武喜欢真实的东西,摸着它们充满质感,不像那些虚无的反光,幻影一样,充满了梦的色彩,看起来诱人,其实虚幻缥缈,什么也不是。他一直诚实地做生意,诚实地交朋友,因此,他明知道有危险还是带着王怀节来契丹大营,希望救出老马,在被契丹人抓住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是王怀节应该逃进地道了。
但是,在这个美丽的时刻,他就要离开这个逐渐明朗的,真实世界。彭武扭头看了一下,身后的那把闪着寒光的钢刀,心想,一会儿,随着它的落下,自己将前往一个虚无的世界。这是不是在开玩笑?
有那么一刻,他忽然觉得害怕,钢刀的凛冽寒光,几乎照出了他的影子,那是不是他的魂魄?原来自己的魂魄这么丑陋。他想到一会儿钢刀落下去是什么感觉,或者什么感觉也没有,就一下子没了,唰地一下什么也不知道了,因为魂魄早已飞走。
这时,刽子手走过来,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摇了摇头,看着已经露出红脸的旭日,微笑着。
刽子手递过来一壶酒,说:“这是皇太后给你的酒,你喝了它,或者好受一些。”
彭武接过酒囊,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得干净,说一声“它娘的,真香。”然后闭上了眼睛。
在衙门里坐了一夜的王继英,听到地道里终于有了动静,可是静耳一听,又什么也没听到。
为了隐秘起见,地道口一直是封闭的,哪怕地道里有人,也必须盖上盖子,地道里的人只能通过上面的人打开地道。
王继英以为自己的耳鸣了,近来他经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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