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灯火落,瘦尽又一夕。小阁藏春,闲窗锁昼,画堂无限深幽。屋内篆香烧尽,月影下帘钩。
玉息令月眼见着没法矜持了,索性自暴自弃到底。仗着自己现在是个病人,彻底没脸没皮起来。
“隰华,我想吃你亲自煮的粥。”
端木隰华:“……”
有些人,是最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大约就是俗语里常说的,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河水就泛滥。
而如今到了玉息令月这里,虽给了他月光,他却不能浪漫。反倒给他个破碗,他就开始了要饭。
清野强忍着笑意,尽量作出严肃正经的神色。她从橱子里拿了两个软枕,让青年斜倚在床榻上。
少女略一挑眉,刚刚她只顾着担心玉息令月的伤势如何了。如今确定他性命无忧,没甚大碍后。端木隰华才分出些心思到别的地方,比如他现下的模样。
不知是丢失了发带还是发冠,青年青丝如瀑,未绾未系的披散开来。
他很虚弱,苍白到近乎没有血色的面容,连昏黄的烛火也暖不过来,却因此越发显得朱唇如砂。
宛如清冷的月色打在一丛开败的荼靡上,凝成了霜。本该是孤芳自赏的绝尘姿态,然荼靡底下还开着艳红的扶桑。
他整个人都不同于平时的爽朗清举,反倒生出别样的美感。
好似女子绞碎了花汁,将将浸染在莹白剔透指甲上的丹蔻。青年的眉眼悉堆一段fēng_liú,姿容蕴集妖冶风情。
如今玉息令月眼巴巴地看着她,颇能品出些顾影自怜的意味。端木隰华最受不了别人难过失意,也很难拒绝他人主动提出的请求。
这是她性格里致命的弱点,不仅仅是没法狠心,更是同情心泛滥成灾。为什么会这样,少女意识到问题后是反思过的。
她年纪尚小的时候,没有得到完整的爱,无论是亲情或是其他。后来谢九思出现了,她满心欢喜,以为那是救赎,甚至全然交付信任。
结果只是一朝欢愉,过后烟花冷寂。
长久以来,她的内心都在执拗的追寻一个圆满的结局。是以,在面对他人时,她总是试图尽力去弥补什么。
但其实该弥补的人,从来都是她自己罢了。
她应承下玉息令月的请求,这本就不是过分的事情。清野看着少女转身,向门口走去,微微有些错愕。
适才不是已经有侍女答应着下去煮粥了,等着吃那些不就成了么。怎么看这架势,她是真打算亲自动手去煮粥?
“郡主。”
“我去做粥。”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她时常拿着食谱研究,磋磨了几年的厨艺,愈发精湛。一碗蔬菜粥,再是简单不过了,也就半柱香的事。
端木隰华知道清野的意图,奈何玉息令月指名道姓了让她去做。清野跟着去,帮忙做出来的,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她指了指床上隔岸观火的某人。
“你在这里守着,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
“好。”
清野点头,她正欲开门,身后传来青年声音。
“我要蔬菜粥,咸的,不要甜粥。”
玉息令月继续笑眯眯地补充。
“如果能有点肉最好了。”
她额头青筋微跳,咬着牙答道。
“好。”
端木隰华一向贪吃,还没被困在后院的时候,晚间她是一定要拉着谢九思到盛京朱雀大街上的。那里的小吃,她几乎都尝了个遍。
什么卤鸭脖,红烧猪蹄,酱凤爪,枣泥酥……每每回家,她怀里揣着油纸包都是满当当的。直到谢家出事,他走了,自己也被困在后院。
谢蕴容无欲无求,看什么都淡泊,好似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值得计较。自从嫁给端木清嘉,她压根就没出过几回王府。
但是端木隰华就不一样了,零嘴没了,难受得紧。好在谢蕴容对这个女儿还是上心的,偶尔会对着她出神发呆,思绪不知飘去了哪里。
谢蕴容心有七窍,看什么都通透,唯独参不破一个情字。
女儿最近怏怏不乐,但是也没法子出去,她旁敲侧击,很快知道了原因——贪图口腹之欲。
这事简单,她教人把挨着少女的一间厢房腾出来,改成了小灶房。亲自下厨,给女儿打牙祭。
但谢蕴容是看兴致来做吃的,不会每天都教她尝到甜头。
“珠珠儿,要懂节制。”
端木隰华还是头一回听到,把自己偷懒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不过即便这样,她也很满足了。
谢蕴容做的东西,模样精巧,口感饱满,她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后来小灶房交给了清野,那段时间她每天都在吃,腰上胖了一圈。
过去的好时光,总是难得。回忆间已经到了小灶房前,她推开门。清野每天都会采购,菜品和米粮时刻都是充备的。
案板上的竹筐里,放着一把嫩绿的油菜,一块拿荷叶包着的牛肉。一边的水瓮上放着一只小碗,泡发着木耳。
她从米袋里舀出一木瓢粳米,开始准备做蔬菜牛肉粥。
先翻炒糯米,待八分熟微显焦黄色。再加入油菜,木耳,和切成碎丁的牛肉。最后以文火煮烂,临出锅的时候,淋上一勺酱油和盐巴调味。
房间内,支开了端木隰华后。玉息令月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下去,神情有些肃然。他从袖口里拿出用布包裹好的文书,递给清野。
“他在醉月楼里等着。”
他,自然是谢九思。
“等郡主回来我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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