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摇头,语气不容置疑。
“现在就去,不能再多耽搁了。她回来,我便说教你出去买衣服和伤药了。”
“好。”
清野揣起布包,开门出去。
等到屋内只剩下玉息令月一个人,他才微微喘息着呼出一口气来。而后有些难以自抑的咳嗽着,苍白的面色因此生出些不正常的红晕,良久恢复如初。
烛火摇曳,浮光霭色下映出青年苍白的容颜。仿佛隐在云雾里,黯淡不可捉摸。
他低头,心怀幽深。自己提前看过了那些文书,现实并不美好。
一个国家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帝王,为了维护他的权力,到底能做到哪种地步呢。
原来,北襄,东阳,西凉的在位者,早已秘密达成了协议。战争不是真正的双方交战,而是一场交易,用来铲除本国的‘异己’。
输赢的结果不重要,因为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而自己的母亲卓姬之所以能登上高位,则是因为几年前和北襄的江城之战,以及东阳的护城河粮船着火。
江城之战,是北襄同西凉的交易。西凉不应该输的,他们明明做了完全的准备。
而护城河粮草,则是东阳答应西凉的,本是暗中进行。却不知怎么被两个毛孩子知道了,设计烧了个干净。
三国之间因此生了嫌隙,虽然事后两国都推出了替罪羊——北襄崔家,东阳百里家。但西凉,一没有下台阶,二没有回以敬礼。
所以,父皇实则一举挑战了两国帝王的威严。如此端木清嘉和周暮辞答应和卓姬联手,这才有了现在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局面。
荒唐,实在太荒唐了。
被蒙蔽的天下百姓,无辜枉死的战士,以及惨遭灭门的世家望族……又或是帝王看不顺眼,想要铲除的势力。
这一切只是一场肮脏的权力游戏,充满私欲的交易。
然,坐在那个位子上,要做的事情。是戏耍苍生,玩弄人命么。不可以的,玉息令月摇头。
悲从心来,一阵气血翻涌。那是对自己,对他人命运的质问——不应该的,不应该由别人掌控。尤其,他的妹妹和弟弟,未来也会这样做么。
之前他想要登上那个位置,是为了不让弟弟妹妹受制于卓姬。而现在,他必须要登上那个位置,因为他要还给天下人一个公道,一个真相。
“先生。”
少女端着托盘,推门而入,打断了他纷杂的心绪。她来到床前,怎么自己出去做个饭的功夫,回来觉得这人的面色红润了不少。
“清野呢。”
几乎是瞬间,玉息令月收敛了刚刚迫人的气势。又变回了嬉笑怒骂,不怎么正经的模样,他从善如流的讲出早就备好的说辞。
“我要是穿着这身出去,指定当场就被抓获了。所以,我让清野帮忙出去买衣服了。”
好吧,也是个合情合理的要求。
“那先生先趁热吃粥吧。”
白釉笠碗,内壁上沿刻着菊瓣纹,外壁环着一圈黛色波形,古朴雅致。他本来对她的厨艺没抱多大希望,接过碗后,却忍不住味蕾大开。
肉丁煮碎了融在糯米里,表面浮着油菜和木耳,热腾腾冒着气,浓香四溢。
眼见着青年接过粥以后没吃,反而眼眸一转看向自己。她是玉息令月的学生,自然深刻了解他没脸没皮的德性。立时便知,这厮又有什么坏点子了。
她决定,先一步反客为主。
“不会想要我喂你吧,也不是不可以。”
但,端木隰华还是错误地估算了他不要脸的程度。她以为只要不给玉息令月主动提要求的机会,自己先截断,他总归就不好意思了。
谁知听了她这话以后,青年黑眸明亮,既惊且喜,甚至忍不住咳嗽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停住,声音低哑,闷闷的。如同节日里,兽皮鼓敲打出的质感。
“隰华同我心有灵犀,先生果真没有白疼你。”
他把碗递回到少女手里,满含期待地看着她。
端木隰华觉得,玉息令月在不断挑战,刷新她的忍耐底线。之前那些要求,她尚且可以找理由——他重伤在床,没法自由活动。
但喂饭——他手脚没断吧。这个请求,可以称得上得寸进尺了。
“隰华,你是不是不愿意。这次受伤是我没用,成了累赘,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青年垂头,甚至还小小的咬了下唇。他现下的模样,本就不似寻常的清疏明朗。病容妖冶,为人观之,轻易就能生出旖旎的念头。
他又着意做出这般楚楚可怜的姿态,愈发教人心生不忍。
“都是我没用,成了你的负担。”
端木隰华:“。”不至于不至于,不就是喂个饭吗,她认了。
她拿起汤匙,一勺一勺喂给青年。在投喂的过程中,从起初的无奈,后来逐渐发现了一点乐趣,这和喂猫有点像呀。
不过不同的是,她喂的是只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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