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他的模样后,她眼中戒备散了一些。
“你吵醒我了。”她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带着一点被吵醒的不满。
他笑:“我本来以为,你会睡沙发。”
他的眼睛修长,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时,美色逼人。
沈星繁的睡意又散了一些,裹着被子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轻哼:“我才不委屈自己。”
江砺笑意微深。看到她在床上,他心情很好。
望了她片刻,他伸手灭掉了床头灯,在她身边躺下来。
遮光窗帘没有拉得很紧,有一丝月光透进晦暗的房间里。
沈星繁尝试继续入睡,可身边的人存在感实在太强。过了一会儿,他的大掌又移到她的腰上。
她的身体像过电流一般轻轻颤了颤,下一秒,后背就贴上一个宽阔的胸膛。
她抬了抬肩膀,试图躲开他:“江砺,我今天不行了。”
早上被他折腾得够呛,直到现在还有些不适,她觉得自己得缓几天。
这次换他不满:“我在你心里,就这么qín_shòu?”
她陷在他怀里,小声反问:“你自己不知道,你今天早上有多过分吗?”
江砺闭上眼睛:“你不气我,我能那么过分?”
“我怎么气你了?”
他的气息沉沉地落在她的后脖颈,半晌,才有些记仇地提起:“你缺钱的时候,宁愿跑去求陆沉,都不肯找我。”
沈星繁一顿,转过身,借窗外漏进来的月光看着他。
他的眸光藏在长而密的睫毛下,有些晦暗不明。
“四年前,我可能一下子拿不出五百万给你,可是只要你找我,我总会有办法。”
她的心口被他这句话击中,看了他很久,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陆沉是借了我五百万。可是……是我妈背着我找他借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
她说着,从被窝里坐起来,再次拉开床头灯。
江砺也一起坐起来。
他身上穿着深灰色睡衣,头发刚刚洗过,细碎的短发散落在额前,显得慵懒随意。不像白天那样,头发往后梳,带着不容人接近的精英气质。
大概是他此刻的样子让她少了防备,也大概是深夜的意志力比较脆弱,沈星繁突然想跟他说点实话。
于是,她将枕头竖起来,靠在那里,打开话匣子:“当年我外公过世,我爸丢下一堆债务跑了,我妈不堪重负,吞安眠药自杀。这些我跟你说过吧?”
江砺也懒懒地靠在枕头上:“说过。”
“其实,我妈不是真心想自杀,真正想自杀的人,不可能只吞二十粒安眠药。我妈不舍得死的,她寻死觅活,只是想把我绑在她身边。那个时候,她除了我什么也没有了。”
她感受到江砺落到自己脸上的视线,却没有看他。
这些话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藏在心里,藏了许多年,本来打算一直藏下去,但今天她不想藏了。
她随手将头发往后撩了一下,露出白皙如玉的耳垂。
“所以,那一年我都在陪我妈。陆沉当时回燕南看过我一次,我妈也是那个时候,知道我有一位很有钱的追求者。所以,后来被追债追得紧了,她就背着我找陆沉借了五百万——以我的名义。”
江砺皱了一下眉头,问她:“你爸妈离婚的时候,没有协商怎么划分债务吗?”
“协商了,债务由我爸还。可是我爸转头就带情妇跑了,债权人找不到他,只能来找我妈。”沈星繁沉默片刻,说,“我妈什么也不懂。”
宋念秋什么也不懂。
她是温室里的花朵,从小被人细心呵护,一阵风吹来她就倒了,更别提面对的是疾风骤雨。
她笑笑:“总有人说为母则刚,但我妈是个例外,她从小没受过苦,需要有人替她遮风挡雨。可是,当年我也是个没怎么经历过世事的小孩,见到那些人讨债的阵仗,我也会害怕……”
她有些说不下去。
江砺握住她的手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在抖。
她回握住他,略过那段她不愿回忆的往事,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后来,我妈再婚,不再需要我的照顾,我就离开燕南,去北江工作了。陆沉给我开过条件,我和他在一起五年,这笔钱可以不用还。一年的包养费一百万,是不是还挺划算?”
她说着,对他笑了一下。
看着她的笑脸,江砺却神色很沉,半晌,才理智地跟她分析:“其实你可以答应他,五年的时间,你可以少受很多罪。更何况,陆沉的外形条件出类拔萃,和他在一起,除了没有名分以外,你并不算吃亏。”
“我也有许多次,曾经这样想过。”
她挣扎过,动摇过,在无数个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她都想过妥协。
“可我最终没有。”
她看着他,粲然的眸子晶莹剔透,仿佛有星辰掉入她眼中。
江砺很想把她拉到自己怀中,但他不想打断她,按捺住了那个冲动。
她收回目光,又慢慢地开口:“我跟我外婆商量了一下,把老房子抵押了出去,找银行贷了三百万,还给陆沉。我想,只要我努力工作,迟早可以还上剩下的两百万。”
可是,她那一年过得特别难。
不敢吃,也不敢穿,恨不得把所有的工资都攒起来。
一年的时间,她从九十多斤瘦到八十斤,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变得干枯毛躁,她照镜子的时候看不下去,一剪刀剪掉了,从此再也没有留过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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