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什么地方?”康熙动了动半边身子问。
“出了西便门。”张廷玉俯身回答,并用绢帕揩去康熙嘴角的涎水,“圣上宽心。回畅春园,春暖花开,好生调养,不多日子就康复了。”
“哦,哦……康复不了了……”
龙辇刚一进畅春园,车一晃,停了。园子里的侍卫、太监、宫女全都跪在寒风中接驾。早就得到圣上染疴的方苞,扑上来撩开帘子,哭泣道:“主子,臣方苞接驾!万岁,您……您怎么就病成这样,还不准臣过去侍驾……”
“朕才好些,你不要这样。”康熙见方苞放声大哭,心里凄然地道,“朕移居穷庐,就把那里当寝宫。有些事,趁朕心里明白,得与你计议一下。”
过了澹宁宫月门洞,康熙改坐四人抬亮轿,穿花拂柳进来。前头驻防的便是武丹统领的善扑营御林军和哑巴太监侍候的“穷庐”寝宫了。到达竹篱前,康熙示意停轿,回头对张廷玉和马齐道:
“你们留步,把外头的事料理一下——一切照常便好。”
两人只好依命躬身而退,看着康熙的亮轿消逝在绿荫丛中,对未曾涉足的穷庐怀着无端的神秘感。
第二天,睡过一晚的康熙精神似乎好了一些。邢年侍候用过早膳,康熙闭目养了会神,突然睁眼叫道:
“来人呀!”
李德全、邢年和方苞一齐从外室奔了进来。
“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从今往后,”康熙冷冷说道,“这里规矩更严!你们知道武丹虽老,却是个杀人魔头。朕无论说什么,走漏一个子儿,几十年侍候的情分就一笔勾了。知道嘛?”
“扎!”两位老太监一齐跪下,“奴才不敢!”
“出去传旨!”康熙提高嗓音道,“着六百里急传,命抚远大将军王、十四子胤禵星夜奔回京师面圣!”
“扎!”
“上书房大臣马齐,钦办泉州、德化盗贼聚众闹事一案,处置乖谬,擅自批文进剿,坐失招安,使贼首逃逸,误杀裹协之民,着革去马齐领侍卫内大臣、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职衔,交部议处!”
“扎!”
“传旨:上书房大臣张廷玉,随侍多年,并无建树,去岁朕下诏求言,该大臣敷衍搪塞,事主不诚!着降两级处分,暂留上书房行走!”
“扎!扎!……”
方苞、李德全、邢年早听得瞠目结舌,脸色焦黄,没一点血色。他们不懂康熙何以突然动如此天怒,连黜两位最亲近的大臣。领旨的两位大太监只有“扎扎”的份儿,因见康熙不再吩咐,李德全复述了三道旨意,跟邢年磕了头出去传旨去了。邢年走得邪火,一个趔趄,无端歪了脚脖子。一跛一跛跟着在后面。
“万岁……这?”
康熙见方苞一片狐疑。摆手一笑问道:
“譬如一粒珍珠,不想让人知道,放在哪里?”
“鱼目混珠,当然放在鱼眼睛里。”
“一根好木头呢?”
“放在树林里!”方苞已经恍然大悟,不竟失声笑了。
“朕赐你千金,你就回你的‘树林’去吧!”
方苞已心里雪亮,康熙对归天后君位能否顺利交接,一片渺茫,他想保护几个朝廷今后用得着的栋梁人才,方采取如此黜的黜、降的降、逐的逐万不得已的办法。他拜别出来,心里倒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啥滋味。
接二连三的谕旨,锁拿马齐,黜降张廷玉,礼送布衣宰相方苞还山,已经是朝野震惊,惶惶不可终日了。紧接着,五月端节过后,尤明堂、施世纶、朱轼亦被革职问罪,拿到绳匠胡同狱神庙囚禁待勘。朝旨又下:山东布政使田文镜、江苏臬司李卫,又相继入狱。朝野议论纷纷,谣传康熙爷痰涌心窍,患了疯迷症,已经神志不清。更有人暗地里说,一伙乱臣贼子在皇上身边,坑害忠良,妄图篡位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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