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便见到一个女子往这边行来,耳边是她裙摆上银铃碰撞的清脆响声。
很快她进了大堂,落落大方地同张老太太行礼,便下来坐在南庐渊身边。
“怎么这么晚回来?”南庐渊低声问道。
陆流斓吐了吐舌头,她向来张扬似火,这般娇俏的动作,除了特别时候装成小女人需要,是很鲜少做出的。南庐渊一怔,只听陆流斓不高不低的声音,足以让堂中大家伙儿都听见:“仙家干了件荒唐事。”
张沈陵耳朵最尖,等她一说完,便反应过来:“你把人家家里搅黄了?”
南庐渊刚想着不可能,仅一面之缘怎么就把人家家里搞得离心了?便听到陆流斓笑着道:“你怎么这么熟?说来惭愧,人家总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看来仙家真是罪大恶极。”
“说来听听?”张沈陵凑近南庐渊,越过他询问陆流斓。
陆流斓一点没有女子端庄地翘起腿,也凑近南庐渊,看起来像是同张沈陵交头接耳,却让堂中人能够听得一清二楚:“还记得仙家之前便蹲过知府他们宅子罢?那可不是他唯一的地产,在这茅城东面还有一座宅子,人家都说那家是个富贵小姐,其实就是这知府大人的姘头。更绝的是,那处地产是张家盘出去的。”
张老太太感慨道:“是东边的‘翠菀园’罢?早知道是给个人不人的东西住,就不卖了,脏了我张家的声名。”
南庐渊总觉得这样讨论不太好,但既然张老太太也加入了,也便没什么可说的了。然而他还是心有疑惑,凭借这个,陆流斓是怎么让知府夫妻离心的?
陆流斓接着道:“但是若只是知道这么个地方,想让一起干坏事这么久的夫妻心生间隙也不现实。陈瑛最大的疏漏,就是买这宅子的时候,用的是他妻子陈王氏的嫁妆。”
王氏也是江南一带的富贵人家。王氏嫁给陈瑛时带了好大一笔嫁妆。南庐渊听陆流斓说起过。
“这事巧就巧在这,陈王氏早就疑心自己的嫁妆怎么没了,她虽然困住仙家,但是几次三番和下人问起家里的开支。”陆流斓觉得有些渴了,接过下人端来的水喝了一口,“仙家便同她道,你们不是还买了个宅子吗?姐姐怎么把这么大的一笔花销都忘了?”
张沈陵倒抽一口冷气。
“那陈王氏便问仙家:你是哪里听来的话?仙家就说,是知府大人亲自命人来张家盘的啊?顺便把那个数一说,”陆流斓道,模仿了一下陈王氏倏然变色的脸,“陈王氏并未和仙家说起少了多少钱,所以等仙家把那个数说出来,她就信了三分,让仙家带她去看。”
南庐渊在心里道:“原来如此”,心里了然,大概知道了接下来就是那陈王氏打开门,与陈瑛的相好面对面撞上了。
也确实是如此。陆流斓讲完之后,尽兴地喝着茶,看对面坐着的村民们交头接耳。
南庐渊道:“治水可不是个小事,想要真的不被束缚手脚,恐怕要先将知府这一帮人一网打尽。”
“那就要拿到他们的账薄,还有抓到办这些事的人。”张沈陵道,“最好抓的就是他们村长,但是抓了也没什么用,陈瑛想要撇清关系太容易了。”
张老太太插了一句:“那便抓了陈瑗。陈瑗既是管这笔赈灾钱的,又是陈瑛的哥哥,抓了他,就是事半功倍。”
南庐渊和陆流斓对视一眼,陆流斓道:“今晚写信给南商王。陈瑛的家事肯定要闹个几天,没空搭理你。明日跟仙家去蹲陈瑗罢。”
南庐渊沉吟片刻,颔首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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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瑛果真没空再来拜访南庐渊,陈王氏的那笔嫁妆是个不小的数目,恐怕陈瑛一日不补上,王家人便一日不能放过他。
接连几日,南庐渊和陆流斓都蹲在陈瑗的府上,趴在陈瑗脑袋顶上那块看他对账目。南商王的赈灾钱在南庐渊他们刚到便已经发下来,如今已经有了个五六天,南庐渊还是没接到一星半点的银子。
张沈陵和村民几个带着粮食回到坡上,让村民们信了他们的话。前日村长归来时,他们齐心协力,把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扣下了,送到张家府上。
这之后张家给村民们安置了临时的宅子,让他们暂时避难。
风渠那边,也自有南庐渊带来的家仆们替他和陈瑛的妹夫虚与委蛇。
南庐渊和陆流斓又伴着夜色和蚊虫蹲了八九天,才掐着空趁陈瑗不在的时候翻出了他历年的账薄,一一抄录,把有关赈灾的部分悄悄撕去。
“真是笔大数目。”南庐渊在整理陈瑗账薄的时候感叹了一声,“就一年这个时候贪下来的钱,足够我帝相府两年的开支了。”
陆流斓瞟了账目一眼,没什么指代地道:“地方官,尤其是离王城越远的地方官,那可是肥缺。能不能干得好,太看人了。”
南庐渊沉默了一会,道:“确实。”
陆流斓从南庐渊的果盘里挑了个桃子吃,南庐渊也没有大惊小怪,两个人坐在一起,像是默契的旧友,或是相配的夫妻。
“陆姑娘,”南庐渊突然开口,似乎又在纠结这话要不要说,半晌,才慢慢地道:“你是西唐人吧。”
他的声音很低,有点沙哑,但是没有任何责怪或者怀疑的情绪,只是很肯定的语气,像是叙述一件平淡的事实。
陆流斓张了张嘴,最后笑道:“是。”
南庐渊听了,倒没有多大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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