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子时,月黑风高,柳树在风里摆动着枝条,活似冤死鬼的下裳。在阵阵冷风中,不时有黑鸦呱呱地叫,全城沉浸在夜色中,像是一块黑色的纱将这方土地笼罩,只有稀稀疏疏的几家宅子,灯火如豆。
在一片浓郁的玄色中,屋顶上,骤然越过两道黑影。很快有个人蹑手蹑脚地窜过,最后三团乌压压的身影便在一栋宅子前聚集。
其中一人抬头细细打量大门上的牌匾,疑惑道:“这不是知府的宅子么?”
身边看起来稍显较小的人用手轻轻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较高的人影和这娇小的人影便一左一右夹着那方才说话的人跃上了房顶。
三人直到了一处修饰华美的厢房才停下。只见那较为瘦小的人影轻轻蹲下,在屋顶上用极轻的动作凿出了一个小洞,一缕鹅黄的暖光便从这小洞透出来。
这瘦小人影扯下了面上的遮挡布,露出一张明媚动人的脸庞来,正是陆流斓。她坐在那小洞旁边,喘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张公子还挺沉。”
其他两人也顺势扯下了面上的黑布。南庐渊道:“这便是你所说的,江南黑心官吏聚集的地方?”
陆流斓笑道:“正是,仙家可是悄悄让清修的人蹲点了好久,又亲自来了一趟,才敢这么把你们叫来。”
张沈陵生怕自己从这房瓦上滑下去,走起路来都是颤颤巍巍的,一步一步挪到那个小洞旁边,蹲下来往里看,感觉浑身不着地真是十分的不适应,疑道:“可是为何现在异样也没有,是不是你走错了?”
陆流斓抬起脚佯装要把他一脚踹下去,嘴上声音却控制得很轻:“他们通常丑时到寅时这种后半夜才聚到一起,做这一行的,虽然心黑,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他们还不敢胆子这般大。”
于是三人便躺在屋顶上看着黑压压的天有一句没一句地小声聊天,若是有人走近,怕也只当几个蚊虫在耳畔嗡嗡。
直到不远处似乎有人提着灯来了,陆流斓赶紧让两人趴下。这也只是闹了一点点声响,然而那人立刻警惕地扬起灯四处看了看,过了好一会才继续往里走。
陆陆续续地,或胖或瘦,或年迈或年少的人们一个接一个来了。
陆流斓粗略地数了数,差不多得有十五六个,上至知府大人,下至商贩村长,都有参与此事的人。
南庐渊也不顾什么仪容了,凑近洞口,与其他两人头对头的成三角状,努力挤眉弄眼想看清屋里人的样子。
只见屋里十几人已经按什么顺序坐定,正坐中间的手持茶壶为诸位添茶,南庐渊推测这人可能就是知府,那么里面一圈的应该就都是身份较高的人了。
接着悉悉地传出些响声。南庐渊凝神闭气,只听到那看着像是知府的人咳嗽一声,紧接着道:“今年皇帝又要拨下银子了,诸君有一点什么打算没有?”
有人应了一声:“有是有,早想和兄弟们把东面那点地给包了,生怕晚一点又让人给抢去。”
知府点一点头,话锋一转:“可是不知诸君得到些消息没有?这次来的人,可不是什么好捏的柿子。”
那外围的几人面面相觑,倒是坐在知府边上的一位抚着胡子道:“这事儿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是帝相带人亲自下江南来了。”
“帝相?”一下子像是把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里,惊起轩然大波,“帝相不是个老顽固吗?而且他们那个死板的家族,从来不会踏出帝都一步的。你从哪儿得的这个消息!”
知府慢悠悠地啜着茶,用杯盖拨着面上的茶叶:“老帝相死了!现在胆大妄为破了规矩那个,是新上来的,叫南倏的毛头小子。”
南庐渊和张沈陵对了一下眼神,神色颇为复杂,老太太说的没错,这群人的鼻子是灵,若是他们以一开始的计划行事,恐怕早就着了道,像是前几任朝廷命官那样碌碌无为了。
陆流斓轻轻用脑袋在南庐渊脑袋上撞了一下,南庐渊和她戏谑的目光相对,耳根子一热,便又低下头不再搭理她。
一旁有个长了两撇胡子的嘟囔了一声:“死的这么蹊跷,估计是得罪什么人了。大人,你说这新上任的毛头小子,应该也好骗得很吧?”
知府喝着茶,这么看起来,倒也一副道貌岸然的衣冠qín_shòu模样。他用那双细小的眼睛扫了那说话的一眼,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道:“别让那小子真的打听到那帮贱民的风声就行了,一个没过二十的臭小子,咱们还能被他带跑了去?本官这几天便带点值钱的东西拜访上头那位老太太,只要能糊弄过去她,别人都不是问题。”
有人小声地问:“不是说还带了些人吗?怎么没那些人的消息?”
南庐渊的身子一下子绷紧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何张沈陵的身份没被人知晓,但若是真有人想到了这一层,那通过老太太来取得消息的计划不是都得泡汤了?
而后他感到背上被陆流斓一下轻一下重地拍着,于是又莫名放松下来。
张沈陵在一旁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二哥,我在来之前,阿爷就和姑婆通好口风了,我的身份和行踪都是张家保密了的。你出来,没想到这一层吗?”
南庐渊知道他只是就事论事,可怎么听着怎么不对味。也更加懊恼自己出来没有考虑多的因素,白白让这帮人提前知道了自己的底细。
知府又道:“到时候,若是他们想看哪块地方有水患,就让他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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